十几分钟后老姚在门口对吴迪招手，示意他出去。
“姚老师……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派出所走廊角落里，吴迪很有歉意，因为惊动了自从高三以来，难得在家休息一天的班主任。
“同学有难，难道束手旁观？换做谁也不会那样做的，何况你们关系如同兄弟般和睦。”老姚笑了笑，说：“不过，这时间点卡得头疼，如果不私了，对方就要走司法程序，可你们马上高考，还有吴迪，你是要当兵甚至读军校的，绝对不能留案底。”
偷眼看了看手腕那栩栩如生的虎头图案，吴迪没吭声。
“这件事不能拖，那边是一群小混混，破砖破瓦的，拖下去只对你们不利。”
意思最后还是要给对方赔钱？吴迪顿生浓浓的无力感。
“这边主要是你动手，所以对方要你去医院道歉，还要赔一些医药费，嗯，安超的爸爸说他会承担一半责任……”
去医院给那群小流氓道歉？不可能！
吴迪看着老姚，看到他眼里的担心，还有他眼角深深的皱纹，想到平时他的谆谆教诲，这狠话吴迪硬生生咽了回去，艰难地问：“要赔多少？”
“应该没有多少。我只问你，同意和解吗？”老姚目光炯炯地看着吴迪。
吴迪很纠结，既然是老姚过来单独谈，父母和校方肯定是希望和解，可要向一群小混混低头，他又过不了心里这道坎。
老姚笑道：“你18岁，已经是大人，何必和一群小孩子一般见识呢，吴迪，给你说个梗吧，有个人在街上被一个小孩吐口水，那小孩的父母就在旁边，但没有道歉，连对那小孩的批评也没有一句，这个人很生气，但没有表露在脸上，而是摸出十元钱给那小孩，还夸奖他吐得好。”
吴迪知道这个梗。
“我带了很多届高三，你们每一个的成长都让我欣慰，虽然你们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进985，211，但我不想因为这一点点事影响你一辈子。”
“我知道，对不起，姚老师。”
“他们仗着现在未成年，行事肆无忌惮，你把自己摆在大人的位置，不与小孩子一般见识，既然他们父母不管，那你就努力地纵容他们嘛，以后自然有人收拾他们，我们还是要相信法律的，是不是？”
老姚说得和气，眼神却狠辣，吴迪就轻轻点头。
老姚又问：“出事时左月和你们一起？”
“不关她的事。”
老姚点点头，拍拍吴迪的肩膀：“别因为这事影响心情，如果有对父母的愧疚，以后上班挣钱好好回报父母嘛，有机会劝劝安超，他爸爸性格激动了些，但有句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吴迪忍不住笑了：“嗯。”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差点又涌出来，急忙扭头看窗外，却看见那周所长和几个男女站起警车边说着什么。
又看见一个和那个小流氓五官相似的男子，而这男子和周所长站在一起，每个人都会认为他们是兄弟。
吴迪正要侧耳偷听，老姚却拉他走了。
叶副校长早就走人，周所长和老姚带着吴迪和安超准备去医院给那群小流氓道歉，两位家长则留在派出所和那群小流氓的父母签和解协议。
临走，安超爸爸依旧气呼呼瞪着安超，吴本木说：“麻烦姚老师一会直接送他们回学校，这边我们会处理。”说完，他拉着安超爸爸：“只要孩子活蹦乱跳，其他任何事我们都可以接受，是不是，安大哥？”
吴迪踢了一脚安超，对他使眼色，安超犹豫片刻，对他爸爸微微弯腰：“对不起，给你老惹麻烦了。”
“哼！”
安超搔搔脑门，竟然说：“老爸，生气会长皱纹的。”
大家都乐了，这活宝，难怪可以和那女汉子处，敢情是个能屈能伸的。
安超的爸爸气呼呼一把抓住安超的手腕：“老子听说你把左月也带到网吧，要是左月出了一丁点事，老子活剐了你。”
安超尖叫道：“爸爸，好疼！”
“滚去学校，再敢夜不归校，哼！”
在老姚的坚持下，周所长放弃警车钻进老姚的私家车，屁股才挨着座位，周所长就嘀咕：“小小年级不学好，下手如此狠，姚老师，我看如今一中的生源质量一年比不上一年了。”
老姚先点头，然后说：“小孩子打打架很正常嘛，何必上纲上线，唔，记得你当年也上过校告的，因为什么？咦，我怎么忘记了……”
周所长憋得一脸绯红，半天后，居然蹦出一句话：“好勇斗狠，危其父母，不孝也。”
还会几句文言文？真是班门弄斧，吴迪和安超后排低头，一起伸出中指，对准副驾驶！草！
肯定被戳中了，周所长猛地扭头：“喂，那个……吴……迪，拳脚功夫谁教你的？”
吴迪淡淡地：“什么功夫？没学过。”
“哼，拳脚再快又怎么样，比得上子弹的威力和速度？年轻人还是要学好。”
吴迪一言不发，伸手掏出左月给他的复习资料，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安超的脑袋则后仰，呼呼声立即响起。
“对不起。”微微鞠躬，吴迪转身就走，急诊室一排病床上的小流氓们脸色难看，却没有发作，都去看那个伤得最重，用恶狠狠眼睛盯着吴迪的军哥。
军哥喝道：“你给老子站住！这是道歉吗？不是！你连我们是谁都不知道，道什么谦？”
周所长立即咳嗽一声。
军哥语气低了些，但还是昂起脖子：“我叫周军，人称军哥，知道吗？”
吴迪微微点头。
“刚刚他说什么我们都没有听见，你们说是不是？”
“对，没有听见。”
“我放屁都比这个响。”
见老姚皱眉，吴迪不愿意他和父母为这件事再次伤心，就朗声说：“对不起，是我出手太重。”
“我们还是没有听见，是不是？”
“对，大声点。”
病房里一阵哄笑。
安超呼地冲到那周军面前：“你们别太过分。”
“我们就是这样，怎么，来咬我啊，哈哈……”
被反复戏弄，吴迪倒真是心情平静下来，老姚说得对，一群小毛孩，真把他们放在心里，简直是侮辱自己修炼的五经和虎拳，这些人就如一群蚂蚁而已，人会因为蚂蚁的无礼而生气吗？真看厌了，直接一脚踩死。
每个病床边都有一个挂输液瓶的伸缩铁架，吴迪手边就有个待用的，吴迪伸手一把抓过，还没有举起来周军立即后缩，眼神里有恐慌：“你要干什么？”
那些小流氓也脸露惊恐。
老姚急了：“吴迪，别冲动。”
周所长则大声喝道：“吴迪，放下！我命令你放下！”
吴迪心里暗笑，双手握紧那铁杆，将气贯注双臂，拇指粗的铁杆缓缓地弯曲着，直到被扭成U型再被挤压靠拢，吴迪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不红，气不喘，轻轻将输液架放下，说：“军哥，对不起！”
小流氓们面面相觑，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老姚看着周所长：“周所长，我们可以走了吧？”
周所长看着那铁架，轻轻挥手。
走出急诊室，老姚叹口气：“吴迪，委屈你了，要是心里难受就骂我吧？”
“姚老师，这点委屈我都不能忍，哪还配做你的学生。”
老姚低头大步走，嘴里嘀咕着：“MD，真当老子是泥菩萨啊？”
而后面急诊室里，周所长压低声音在骂人：“不是因为他们马上就高考，你以为他们会和解，会来给你们这群不学好的道歉？”
“我就是不要他们考大学，凭什么他们可以读大学？”
“猪一般的蠢。记住，以后再看见你和他们鬼混，打断腿！”
“大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