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走停停终于到了都尉府,谢望之对守门小僮说,让他进去禀报他家都尉老爷,就说赠州故人来访。
小僮进去没一会,一个身穿便服,额宽脸方,五十开外的中年人率领家奴赶了出来,一见高孝瓘,激动的泪流满面,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高孝瓘跨前一步,半跪在地一把扶住林文禀,“将军年长孝瓘许多,万万不可行此大礼。”
林文禀这才和高孝瓘相扶着站起身。
“一别五年,武王可好?”林文禀对高孝瓘小声问。
高孝瓘微笑,“一切都好,这里不宜说话,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好,好。”林文禀立即吩咐家奴,“好生招待贵宾们。”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立刻点头答应,林文禀这才和高孝瓘相扶着率先走进府中。
管家将郑天容一行带到厢房,高孝瓘则直接和林文禀进了偏厅,管家很热情,给郑天容上了许多当地茶点,又贴心的给他们每人端了晚冰镇杨梅汤来,在这种大热天,喝上一碗消暑生津的杨梅汤,简直是神仙般的享受。
这杨梅汤与别处喝的又有不同,隐隐还有一股茉莉的香气,郑天容问是怎么做的,管家笑呵呵的解释,说这杨梅汤是他们家小姐亲手酿制的,名叫茉莉杨梅露。
郑天容见管家提起他家小姐,一脸眉飞色舞,心想这位林小姐一定是位心灵手巧的水晶人儿,如果有机会倒要见见,顺便问问她这杨梅汤是怎么煮的。
管家退下后,郑天容将鞋子一脱,就爬上了床榻,打了个哈欠,右手枕在头上,懒洋洋的说:“丁香,我先睡个午觉,你别吵我。”
丁香立刻点头,郑天容睡觉一向极快,没一会就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汗流浃背,郑天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咕哝,“丁香,帮我扇扇风,我快热死了。”
没一会,就感觉有一股悠悠的凉风袭来,郑天容舒服的伸出手,胡乱摸到一只手,拍了拍对方手背,闭着眼咕哝道:“果然是我的好丁香。”说完就又堕进了梦中。
等郑天容醒来,已经是日落时分,郑天容揉揉眼睛,正准备翻身起床,突然看到高孝瓘拿着把鹅毛扇坐在她床边,郑天容看了看他,立刻又下意识的看看自己的衣服。
高孝瓘看在眼里,心中好笑,却故作委屈不快的说:“怎么,我在容容心中就是一个色中饿鬼吗?”
“当然不是。”郑天容立刻赔笑,“你怎么在这,丁香呢?”
“我让她下去休息了。”
“一直是你在帮我打扇?”
高孝瓘点头,他捏捏郑天容的脸,“怎么样,睡好了吗,睡好我们就去赴宴吧,林都尉准备了酒宴为我们接风。”
郑天容一听有吃的立刻来了精神,正要穿鞋,却被高孝瓘抢了先,他蹲下身,一手拿鞋,一手轻握郑天容的脚踝,仔细的帮郑天容穿好鞋。
记不得这是他第一几次帮郑天容穿鞋了,好像自从从陈国回来,一路上郑天容就没自己穿过鞋。
郑天容是那种给点阳光就腐烂的典型,“你会一辈子都帮我穿鞋吗?”郑天容得寸进尺的问。
高孝瓘抬起头,微微一笑,“会。”
宴席设在都尉府的花园之中,这花园设计的很巧妙,两面靠水,另外两面有花草有阁楼,谢望之他们都已经就座,估计就差高孝瓘和郑天容了,进入宴客厅后,所有人都看向他俩,谢望之他们一副了然模样,林文禀则微微有些愕然,郑天容皮薄,脸一红,撇下高孝瓘就坐到了郑天宇身旁的空位上。
高孝瓘气定神闲的走到主客位,和林文禀并肩而坐,郑天容看到林文禀旁还有个座位,心想不知是给谁留的。
高孝瓘落座后,林文禀才举起青铜酒杯,平平举起,“各位大驾光临,都尉府蓬荜生辉,酒水一杯,聊表敬意,算是替各位接风了。”
在座几人立刻也举起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酒宴正式开始,菜肴源源不断的端了上来,立刻吸引郑天容全部的注意力,高孝瓘同林文禀饮酒谈笑,不过仍不时看看郑天容。
既有美酒佳肴,怎么可以没有歌舞,歌舞很快开场,十二位头束双髻,淡扫峨眉,耳垂环孬,胸饰璎珞,臂饰镯钏,腰系七色长裙,肩披五光彩带,身材修长的艳丽舞姬款款步入会场。
十二名舞姬中四名手挽花篮,其余八名分别手捧腰鼓、拍板、长笛、横箫、芦笙、琵琶、阮弦、箜篌等乐器。
单是这个出场,就让在场所有人精神一振,乐器在一瞬间同时奏起,只听仙乐飘飘,十二位舞姬同时挥袖舞起,盛开字形,顿时衣裙飘曳,长带飞舞。
四名散花舞姬更是以优美的姿态撒着花朵,鲜花纷落,飞舞的巾带中间有飘旋的花朵,巾带下面又有众舞姬漫步流转,好似翱翔在彩云之上。
十二位舞姬,有的做出脚踏彩云,徐徐降落之姿;有的手挽花篮,似横空飘游;有的有的昂首挥臂,如腾空而上;有的合手下飞,气度豪迈大方,势如翔云飞鹤。
那迎风摆动的衣裙,飘飘翻卷的彩带,无不轻盈巧妙、潇洒自如、妩媚动人,朵朵香花纷落,真是‘天花乱坠满虚空’。
这么绝美的舞蹈,如此悦耳的音乐绝不是人间有的,就是天上又能见几回呢,突然所有乐声同时一停,就看到一个白衣少女从众舞姬中脱颖而出,大家看这舞蹈看的如痴如醉,竟然不知道她是何时出现在舞阵中的。
这少女和其他浓妆艳抹的舞姬不同,她只穿着一袭雪白的薄纱衣,一头秀发只用一根白玉簪挽着,这少女面若芙蓉,眉似远山,目含秋水,腰若尺素,两肩若削,眉间更有一点鲜艳欲滴的美人痣,清丽之中又带点俏皮。
白衣少女出现后,众舞姬立刻退到一边,重新弹起乐器,少女和着音律双足微点地面,盈盈的旋转起来,旋转之中,双掌翻飞,双脚时而跳跃,时而微行,时而做出踢水动作。
众人看的如痴如醉,郑天容恍惚觉得这少女脚下真的有水波出现,她的舞姿时而如行云流水,时而如惊涛骇浪,衣抉纷飞,脚下层层水花荡开,而她本人,恰是一朵最独一无二的白荷。
就在最高潮时,音乐和舞蹈同时戛然而止,白衣少女率领众舞姬盈盈拜下,众人全身心投入在这绝世的舞姿之中,竟然一个个都没回过神。
白衣少女拜了一拜后,并没有随着那些舞姬一起退下,而是款款走到高孝瓘面前,灵动的双眸中有着一抹炽热,她樱唇轻启,“瓘哥哥,你可还记得素清?”
高孝瓘微微一怔,随即大喜,“你是清儿?”
林素清含笑点头,林文禀也笑着说:“武王殿下,这正是小女素清。”
郑天容这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卖面人大娘口中提到的天仙一般的素清小姐,心想林素清这样的面容,那大娘还真不算夸张。
“几年不见,清儿已经长这么大了。”高孝瓘感叹。
林素清抿嘴一笑,“当年清儿和父亲离开赠州时,已是五年前的事了,清儿自然要长大的。”
“不错不错。”高孝瓘转头对林文禀说:“将军有此女,实乃将军之福。”
林文禀哈哈大笑,“武王不知,这院子也是清儿设计的呢。”
林素清嫣然一笑,笑着问高孝瓘,“瓘哥哥,郑天容刚才跳的那曲凌波飞天舞好看吗?”
“刚才那曲舞实在只因天上有,郑天容看这世上,只有清儿有此舞技。”高孝瓘毫不吝啬的赞美。
“瓘哥哥这样夸奖清儿,清儿可是会骄傲的哦。”清儿走到林文禀身旁,依着她父亲身边坐下,郑天容心道,原来那一个空位是为她准备的。
“清儿本来在她舅舅家做客,一听到殿下来了,立刻就跑来见殿下。”林文禀乐呵呵的说,“这曲舞,她排了整整一年,一直嚷嚷着要跳给武王殿下看呢。”
林素清含羞带怯的看了眼高孝瓘,眼中的情意浓的都化不开,高孝瓘笑的云淡风轻,举起酒杯微微抿酒。
郑天容咂咂舌,这个林素清,年岁和她差不多,又会跳舞,还会设计园林,长的还这么美,她若是个男人,就算抢也要把林素清抢来做老婆。她顿时有些自惭形秽。
一直到酒宴结束,林素清都一直和高孝瓘边笑边聊,高孝瓘每次用眼光扫郑天容,郑天容都立刻低下头,拼命喝酒吃菜,看他们聊的那么开心,心里就不舒服。
晚宴后还有歌舞表演,郑天容便借故先离开了,高孝瓘正和林素清聊得火热,看了看郑天容,却没有其他动作。
郑天容立刻头也不回的往回走,天上正悬挂着一轮明月,皎洁光华洒落下来,好像每一处都被蒙上了一层薄纱。身后人声喧哗,丝竹悠扬,酒香混合着夏日花草的芬芳把这夜色熏陶得芬芳醉人。他们,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