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九)
今晨,垚州竟下了雪,这应该是冬日的第一场雪吧?不过将士们穿了新棉衣,之前又大获全胜,所以并不觉得冷,现在仍充满热血,期待下一场战斗。
信王重新部署了垚州守卫,还留了一万士兵驻守垚州,做完这一切之后,云濋和云疆带着十二万人马,撤兵离开垚州了。不过走了一半,云濋只带了八万将士,吹响号角回厉城了。与此同时,云疆带了四万人马,抄小路向远阳城潜去。
冬月深雪,茫茫夹杂着细雨,路面变得湿滑起来,大军的速度放慢了不少,云濋在队伍最前沿,一路无阻。
大军蹒跚走了两个时辰,依旧未见任何齐军踪迹。云濋在心里深思起来,按照齐军的性格,不至于龟缩不前的。究竟是何处有了纰漏?远阳有五万齐军,若是他们苦守着远阳,云疆要拿下远阳几乎没可能。但是梁漠既然已经传信给齐国,说了自己今日撤兵,齐军不会没有任何动静,他们不会甘愿等在远阳的。可是现在走了这么久,也没有看见齐军的埋伏。云濋怎么也不相信,齐军会守在远阳的。
唯一的可能,垚州!
是的,不管北军是回厉城,还是去远阳,垚州城都会在十九日撤兵的。齐军虽然不相信梁漠,但是撤兵这么大的事,他们不会不知道。
垚州!
云濋立刻大声的说:“返回!立刻回垚州!”他们已经离开两个时辰了,就算加快脚程回垚州,怎么也要一个多时辰,天气不好,速度只能这样了。算下来,自己就离开垚州三个时辰了,三个时辰,能够发生很多的变数。顾云濋带着八万大军,一路往回赶,不管是云疆还是垚州百姓,都不能出事。
齐军本来是准备伏击顾云濋的,但是今日子时,齐军主帅发现下雪了,所以决定不踏入北朝境地伏击他们,而且梁漠那日来了一信便没了下文,直觉告诉他,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
所以他决定,再次攻打垚州。
反正已经吃了败仗,寥寥的军队回去,终究受人唾弃。
齐军一直等在离垚州不远的地方,等北军离开后,攻击垚州!只要能够拿到垚州,死了十多万将士就不算失败,这就是齐国主帅的胜负论。现在的垚州,兵力不足五万,齐军很快就破了垚州的第一道防线,越过垚州城墙,撞开垚州城门,城中百姓落荒而逃,一万士兵与他们殊死搏斗着。所有人都料不到,齐军还是不甘失败,才多久,又回来了。
那些齐军对城中的百姓烧杀抢掠,仿佛在对前段时间的失败而发泄,只要能够多杀一个北朝人,就算是泄愤。
一时之间,垚州,又经历一场血洗!
楚成一直在垚州州官的府里看着梁漠,听见外面的打斗声,连忙问发生了何事。知道是齐军杀进来之后,他立刻向天上发了安远军的信号筒。
信号筒发出巨大的声响,冲上苍穹,云濋离垚州,还有很远的距离。他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看见了信号筒的光亮,他知道,是楚成发出的,他不停的催促将士们加快速度,自己和诸位将领骑着快马,率先往垚州去。
一直守在远阳城下的云疆,当然也看见了那信号筒,他这时才反应过来,远阳,就是一座空城,而远阳的军队,也没有伏击云濋,他们又去攻打垚州了!那信号筒,在安远军军规里只有将领有,而且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发射。目前在垚州有信号筒的人,只有楚成了,齐军,一定攻进了垚州城。
可是现在自己距离垚州有三个时辰的距离,赶回去根本不可能了。
他相信,云濋能够赶回垚州,大不了,一城换一城。
“听本世子号令,冲进远阳!第一个越过城墙和第一个进城门的士兵,赏金千两!”云疆已经来不及做更多的打算,现在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远阳这座空城。远阳的确是座空城了,因为那齐军主帅料不到,北军会突击远阳。他一直以为,所有的北军都离开回去了,却不知道,云疆带了四万人马,折回远阳。
时间过了很久,云濋骑着烈风终于赶到了垚州,还有几里的距离,他就听见那些兵戈之声。空气里,好像布满了血腥。
是垚州百姓的血……
齐军,已经站在垚州城楼,占据着‘失而复得’的阵地。
“本王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杀尽齐军,为垚州百姓报仇!”顾云濋对着那些刚刚跋涉完,还气喘吁吁的士兵们,大声的吼了出来。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往垚州城门冲去,齐军从城楼上不断的射出箭矢,顾云濋提剑打开一支支向自己射来的箭,骑着烈风往城门去。齐军在城楼,北军在城下,从地势上说,已经败了下风。
现在要做的,就是提高速度,快速攻破城门,打破敌高我低的僵局,才能有胜算。
顾云濋在密密麻麻的箭矢里,看清了齐军主帅的位置,他正站在城楼主弓箭手身后,指挥着所有的人。来不及多想,顾云濋飞身跃起,用尽全力抛出自己的剑,那速度快过了弓箭,力量惊人,密密麻麻的箭支,与反射着阳光的宝剑相逆,在冰天白雪的空气里,就好像停了下来。
‘噗’,云濋的剑,直直插进齐国主帅的心脏。
一安远将领大声的说:“齐国主帅已死,将士们,冲进去!”齐国主帅死了,齐军失去了控制,只知道一味的往城下射箭,全然不知城门已破,北军已经冲向了城楼,从他们身后送了一刀,草草的就了解性命。
云疆也已经攻破了远阳城,四万北军占据了整个远阳。安排好四万将士留守远阳,云疆只身驾马,往垚州赶来!他虽然相信云濋,但是心里总有些不安萦绕,同年同日出手的亲兄弟,直觉告诉他,云濋一定出事了!
北军与齐军在城楼上激烈的搏斗,狂风一直吹着,血腥味好像吹散了,雪变得越来越大,很快也遮住了满地的鲜血。
当然,还有顾云濋的血。
之前顾云濋一直提剑抵挡齐军的攻击,为了一击击中齐国主帅,他必须要全神贯注,把所有的力气、专注,都放在自己的宝剑上,所以那时候,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来管那些箭矢。
漫天的箭矢从他的头顶射来,他的身上,中了三支。
看着那齐国主帅倒下的身影,云濋知道自己成功了,全然不顾身上的箭是否命中了要害,伸手一拔,先是将自己胸前的箭拔了出来,他的血喷涌而出,由于失血过多,精力不济,他还来不及拔掉手臂上的箭,便已经倒下了。
此刻他已经倒在烈风身边,躺在冰天雪地里。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望着城楼上,一个个倒下的齐军,望着一直在往前冲的北朝雄狮,望着属于北朝的垚州城楼,再望着自己身边的烈风……
冲冠一怒,或为家国,或为红颜,又或者,什么都不为。
冷风无情,深雪无意,茕茕攘攘的人群里,不知是谁说了句:“王爷受伤了!”那些呼喊声变得越来越小,云濋已经听不见了。他只有些浅浅的意识,意识里,北朝胜了,不仅夺回了垚州,还拿下了远阳。
信王大获全胜夺得远阳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厉城,当然,还有他中箭昏迷不醒的消息也一并传到了厉城。锦石此刻正在甘泉宫安慰着秦贵妃,让她放宽心,其实自己心里何尝不是担忧着,要是顾云濋死了,自己岂不是成了寡妇?皇上顾文昭也来了甘泉宫,顾云濋的父皇、母妃、妻子,此刻都站在了一起。
顾文昭看着眼眶红润的两个女子,叹声说:“朕已经派了太医快马加鞭,放心。”
“父皇,王爷的伤究竟有多重?”锦石此刻也已经忍不住,快要哭了出来,有可能她是在顾文昭面前扮演一个贤妻的角色,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真的担忧吧。“已经昏迷了四天。”顾文昭只淡淡的说了这句话,没了下文,锦石的眼泪,终究还是流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来了厉城,人也变得多愁善感。大事小事,重要的事、无关紧要的事,都会惹得人连连落泪。想不到自己,还会因为顾云濋受伤而落泪。
看着潸然落泪的锦石,顾文昭突然发现,她是不是像极了容兮?可这两人根本丝毫不像的。罢了。
“好了,你们都不要哭了,一有消息朕便会告诉你的。”既然皇上都下了命令,秦贵妃和锦石自然不敢继续哭哭啼啼的。送走了顾文昭,锦石继续安慰着秦意:“母妃放心,王爷福大命大,会回来的。”
秦贵妃当然也相信着。锦石看着秦意哭红的双眼,在心里默默讽刺着:你究竟是真的把他当儿子?还是哭自己的依靠万一死了,从此断了后路?顾云濋也是孤独的人吧,在边关昏迷不醒,却没有几个人是真正关心他的。
(垚州)
那日大战,信王杀死了齐军主帅,带兵歼灭了齐军余党五万,云疆世子占领了远阳。
整兵之后,皇上传旨命五万军队驻扎在远阳和垚州,将梁漠押回厉城处五马分尸刑,却没有为难他的家人,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也算是对梁漠‘迷途知返’的厚待。
齐军惨败,失了远阳,表示愿意退兵千里,并向北朝上贡三年。
现在整个远阳地,彻底划进了北朝版图。
十一月二十四日,顾云濋依然躺在垚州州官府里,昏迷不醒。那日他身中三箭,两箭在左臂,一箭在胸膛。手臂上的伤倒是无碍,就是胸膛那一箭,伤了心脉,又失血过多没有及时处理,不过军医医术了得,云濋已经没有了性命之忧。只需要静养些时日。
“可是军医,王爷为何迟迟不醒来?”楚成在一旁一直担心自己的主子,已经昏迷五天五夜了。
“楚侍卫,王爷伤及心脉,昨晚才脱离性命之忧,你且放宽心。”那四天,所有人都担忧着,军医的汗出了一阵又一阵,大家都轮着守在信王旁边,甚至有些将士表示,愿意为王爷献血。
不过军医都没有回答他们,献血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昨晚一夜,王爷终于退烧了,而且今天早上脉搏力度有所上升,军医这才敢肯定,王爷是真的脱离了生命微危险,现在只需要好好疗养,顶多两天就能醒来的。
还不到两天,当天下午,顾云濋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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