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知州郭富大人安排了明日逛扬州城之事，诸位女眷们便先行回房歇息了，倒是顾文昭和皇子们还在饮酒，江南好风光，果真如锦石所言，这里的空气、月光、星辰都是不一样的。
锦石一直呆在房间里，对于外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不过她似乎听到外边很多人经过，便让今朝出去看了看。
今朝很快便回了房：“小姐，辰王妃有喜了。”
“辰王妃？苡书公主？有喜了？”
“恩，现在齐王妃、临王妃、皇后、还有几位妃子都去看她。”
锦石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下意识用手捂住自己的小腹，沉默了一会：“我们待会也去看看吧。”毕竟是辰王妃有孕，自己怎么说也该去看看，倒是想不到，自己和怀苡书同时怀了身孕。锦石突然开始幻想，天之骄女一般的怀苡书，生了孩子该怎么教导？怀苡书并不是笨的人，辰王府有沈蕖之，不知道她接下来会受多少苦。
“小姐，辰王妃有喜了，你为何还这么淡定！明日所有大臣的夫人小姐们就会知道这件事，他们都会去讨好辰王府，到时候谁还会记得你啊。”今朝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姐也怀孕了。此事只有江子升、锦石、云疆知道。
“不记得最好，这段时间千万不要有人来打扰我。”锦石今日身子也虚弱，要是那些夫人小姐整日来找自己，自己也吃不消。现在这样多好，谎称身子抱恙，无人来扰，自己还可以安心养胎。“唉……辰王妃有喜了，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啊……”锦石知道，若是个男孩，对云濋来说是极其不利的。虽说自己也怀了孩子，但是……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生死未卜。
“小姐，您也要赶紧生个孩子！”今朝也奇怪，怎么自己家的小姐迟迟没有动静。“若是您有了身孕，那就是信王府的长房啊。”
“今朝，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操心这些事了，你别忘了，我们到厉城是为了秦家，不是为了生孩子。”锦石虽说嘴上是这样讲，但是心里何尝不苦涩。
“小姐，你爱王爷，对吗？”今朝看的最清楚，小姐爱信王。“小姐，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今朝在信王府将近一年，对着信王府上下也很喜欢，王爷的好也看在眼里。
“我不是上官锦石。世间也没有上官小姐这个人，王爷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我的身份只会拖累他。”
“小姐……”若是可以，今朝多希望自己家小姐就是上官锦石，永远和信王生活在一起。
“今朝，这是在江南，是扬州！等到了常溪城，我会安排你离开的。”一旦玉家的阴谋被揭穿，锦石知道所有人都逃不掉，她不会让今朝受连累的。今朝听完此话，跪在了锦石的面前：“小姐你可以安排我离开，但是走不走是我自己的事。今朝是玉家的人，此生都不会离开玉家。”
锦石闭了眼睛，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叹了一口气：“罢了，你起来吧，陪我一道去探望苡书公主吧。”
今朝知道一旦到了常溪城，很多事情都会浮出水面，小姐心有江海，这江海之上早已波澜四起。
锦石特意加了件披风，蒙上面纱往怀苡书的房间去了，方才那几位妃子已经离去，房间里只剩沈蕖之和怀苡书，还有几位下人在，锦石看了沈蕖之一眼，她正在给怀苡书倒茶，锦石不由得佩服起沈蕖之，她倒是坐得住，此刻没有任何外人，她都能够将面上的关系维持的如此好。
“公主，本宫特来道喜。”
“姐姐，你来了啊。”
“信王妃，快请。”
锦石站在门口，没有继续往前走，轻轻咳了声，用着虚弱的声音说道：“本宫染了风寒，不敢往前，怕将风寒过给你。”怀苡书本来觉得染了风寒没什么，但是一想到自己身怀有孕也就没有继续邀请。锦石继续开了口：“本宫就是来看看你，如今出门在外，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给孩子，等回了厉城，本宫定为他备上大礼。”
怀苡书站了起来，与锦石保持着一段距离，两人这样倒是没什么剑拔弩张的气焰了，“如此，本宫多谢信王妃。”
“本宫便不打扰公主了，先行告退。”说这句话的时候，锦石看了沈蕖之一眼，沈蕖之很懂锦石的意思，立刻跟了出来：“姐姐，我送你。”
锦石出了院子，放开今朝的手让她先行离开，锦石取下面纱，看着沈蕖之的眼睛许久，锦石此刻的眼里充满的戏谑，人算不如天算。“沈妃娘娘，可还受得住？”锦石挑了一下眉，等着沈蕖之的回答。沈蕖之轻蔑一笑，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之上道：“不劳玉小姐，哦不，不劳信王妃费心。”
锦石对她故意提及玉小姐的事并不在意，走到一旁的水缸前，拨弄着水面的睡莲说：“作为你的旧主，本宫好心提醒你几句，别把主意打到齐国公主的肚子上。”一句话，先是用旧主二字顶了回去，又点明怀苡书还是齐国公主的身份。锦石说这句话，从头到尾没有正眼看着沈蕖之。
“本妃做什么，不劳玉小姐提醒。”
“这孩子，关系你们辰王府的前途，你要动，就动吧。”
“辰王可不止他一个女人，谁都有机会生孩子。”怀苡书能怀上，自己自然也能，辰王的第一个儿子，必须是自己生的。
“关键是你现在怀了吗？”锦石绕到她的身前，用着疑问的语气看向她。
沈蕖之下意识盯了一眼锦石的肚子，也嘲笑的回答道：“上官家的女人，想必都怀不上孩子吧？”沈蕖之不知道锦石并非上官家的女子，按着传言，南朝上官皇后是石女，想必，她的侄女也是不能生养的吧。
锦石听完这句话，大脑运转的一番，才反应了过来。原来在别人眼里，是担心上官家的女人不能生育啊。也是，上官皇后的确是不能生育没错，而且上官家家谱看来，的确上几辈女子都不能生育，男子香火也少的可怜，难怪上官家也就上官既明一个儿子。锦石在心里恍然大悟，为何秦意平日总是关心自己的身子……
“上官家的事，还轮不到你过问。”
“心虚？”
“本宫从不心虚。”锦石说完此话，转身便欲离开，沈蕖之在身后叫住了她，“上官锦石！”锦石半转过头，等着沈蕖之的下文，沈蕖之靠近锦石的耳朵，将声音压得很低道：“你回不去厉城的。”说罢，沈蕖之笑了一声，向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看到沈蕖之离开，锦石站在原地，将面纱蒙在脸上，然后将手收回到披风下，披风下的双手偷偷捂着自己的肚子，她咬紧牙关轻声道：“我若回不去，必拉你垫背！”沈蕖之小人得志，若她敢在常溪城破坏玉家的计划，锦石必定不会放过她的。
此刻，顾云潋出现在了这小园子里。锦石看了看，这本就是去怀苡书房间的道路，顾云潋出现在此处是自然的，“恭喜三皇兄。”说罢，锦石想绕过顾云潋离开，刚走到顾云潋身边时，云潋开了口。“锦石！”
“三皇兄莫要如此称呼。”
“父皇关注着玉家，你，处处小心。”
听到顾云潋提起玉家，锦石有些恼怒，“玉家与辰王殿下从来没有瓜葛，玉家的存亡也不劳辰王挂心。”
云潋看着一脸严肃的锦石，立刻开了口：“锦石，本王，本王若把那些铺子还给你，你能原谅本王吗？”
“别！送出去的东西岂有还回来的道理，况且我从未怪过何人，何谈原谅？”锦石与顾云潋距离很近，闻到了一些酒味，倒是想不到顾云潋舍得将铺子还给玉家，不过还不还也没有意义了。“果真是大喜事，辰王殿下今日喝的不少啊。”
没想到，顾云潋抓着锦石的肩膀：“本王都主动求原谅了，你还想怎样！”
锦石被这举动吓了一跳，不过还是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试图挣脱顾云潋的双手，谁知越挣脱顾云潋越用劲，“顾云潋，你放开！”
“辰王殿下！”
这突然的一声辰王殿下，让顾云潋立刻恢复的神志，锦石赶紧走开几步远，理了理自己的披风和面纱，她这才看清，方才招呼顾云潋的是郭家大公子，也就是曾经思慕过自己的郭知余，锦石看到他之后，将头埋得很低，不敢开口说话。
“家父说辰王妃怀了身孕，命知余来看看园子里的情况，知余多安排了一些下人来伺候，既然辰王殿下已经回来了，知余便告退。”一番话，郭知余倒是说得十分体面得当。
顾云潋端正的站着，温和有礼道：“有劳郭大人一家了。”
郭知余行了礼：“知余告退。”
郭知余正要退下之时，恰路过锦石身旁，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看姑娘穿着气质不俗，不知姑娘尊驾？”
锦石看着有礼的郭知余，自是知道他已然看出自己是谁了：“信王之妻。”
郭知余没有任何反应，行了一礼道：“知余方才不识，请王妃恕罪。”
“无妨，本宫出来时未曾掌灯，也不识郭府的路，劳郭公子送本宫一程吧。”说罢，锦石便离开了，也没多看顾云潋一眼。郭知余向顾云潋行了一礼后，便跟在锦石的身后离开了。
出了那个园子，锦石才停了下来，用着最平淡的口吻，回头看着郭知余道：“谢谢你。”
郭知余没有什么表情，很自然的回答：“虽不知辰王为何为难你，但终归你们二人私下在一起被人发现也不好。”
“知余哥哥……”
“王妃！切莫如此！”郭知余拱手一礼，退了一步，对着锦石很是疏远。
锦石自然知道，即便自己在扬州，在郭府，和郭知余也只能划清界限了。“知余哥哥不问原因？”
郭知余叹了一口气道：“在扬州城门看到你的眼睛，我便认出了你。方才路过院子看到是你，辰王那般为难你，我便叫住了他。”相识十年，郭知余永远记得锦石的眼睛。郭知余自然很好奇，玉家小姐怎么就成了信王妃？可是郭知余绝不会多问。无奈，郭知余苦笑道：“还以为，你真的只是去厉城经商。”原来喜欢了十年，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知余哥哥……玉儿，很是抱歉……”
“你明知我受不了你哭，怎么又红了眼睛！”
锦石立刻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方才的眼泪，“知余哥哥，你怎么还不娶妻！”
“快了，八月初二，苏州知州府的小姐，苏小姐不像你，将爹赶出门。”
锦石听了这句话，笑了起来，想起来那时候自己是真的不懂事，十六岁的时候郭大人来玉府提亲，说了好些话，自己躲在屏风后面看着师父婉转的拒绝着，如此吞吐的拒绝人，只会让郭大人觉得有机会，况且锦石一直觉得郭大人这个老刁钻，玉府平时做生意肯定要和知州府签字的，偏巧这个郭大人条件很多，所以锦石早已摸清楚他的脾气，甚至将知州府视若无睹，进出自如。自己是终究要回厉城的，千万不要给郭家留下念想的好，直接拒绝是最好的办法。
“扬州和苏州两个州官成为亲家，对于江南来说也甚好。只是可惜，八月初二我恐怕喝不了你的喜酒。”
“不用，你千万别来喝我的喜酒。”要是来了，郭知余心里受不住，他还是希望此人就是青梅竹马的玉儿，以后好聚好散即可。
“反正我也不想来，你爹那么抠门，说不定我连一杯酒都喝不到！”
说起这些，郭知余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就是简单叙旧而已，也保持着应有的距离，郭知余看着锦石笑意满满的眼睛，突然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一直好奇你为何会拒绝提亲，如今才算明白了。你竟然是上官小姐。”原来是因为她是上官家的小姐啊，南朝覆灭后，那个住在厉城的上官贤平侯爷的女儿。
“哦对了知余哥哥，你莫要透露我曾在玉家长大的事。这可是欺君之罪，上官一家会被砍头的。”
“如此严重？你怎么会在江南生活这么多年？”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讲，总之我们装作不认识就好。你也不要跟任何人讲。”
“既然是你的秘密，我自然会帮你保密的。”
“多谢知余哥哥。”
“玉…王妃，你过去一年可好？王爷待你可好？”
“一切都好。”锦石看了看天色道：“知余哥哥，我出来的太久了，需要回去了。”
“嗯，我便不送你了，这路你比谁都熟。”听完这句话，锦石点点头，便准备离开，郭知余很快叫住了她：“玉儿！”锦石笑着转头，等他说话。
“若你不是上官家的小姐，当初还会拒绝我吗？”
锦石没料到他会这样问，不过还是笑了起来，“你爹太抠门了，分十亩池塘都要磨我三个月！正因为如此扬州百姓才觉得郭大人公正，若是进了你们郭家的门，我怕百姓骂我们官商勾结！你说呢，知余哥哥？”锦石笑着说这番话，眼睛就像十六岁那年清澈，在她面前的，还是曾经的明媚少年，记忆深处永远的郭知余。
“嗯，我明白。”郭知余点点头，已然明了。
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舟通。
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
知余哥哥还是知余哥哥，玉儿也永远是玉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