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昭玉整天带着若尘到处游山玩水,乐不思蜀。这日他们来到了月沙河,两人泛一叶扁舟,顺流而下。
月沙河的水清澈明净,水中的鹅卵石清晰可见,三两尾小鱼欢快地游来游去。两岸绿树成荫,姿态婆娑,倒映在水中,仿如展开的画卷。
昭玉吹一支横笛,笛声悠扬,空灵,将人带离凡尘,如临仙境,那缥缈而悠远的声音涤荡着人的灵魂。
这一副美丽的山水画仿佛活了一般,在笛声中徐徐展开。
若尘撑一支长篙,忘了划动,任小舟顺水飘流。
本来是美丽和谐的画画,但两人太过入迷,丝毫没注意到小舟已滑向了瀑布。
“啊——救命啊!”
昭玉直吓得哇哇大叫,若尘还没回过神来,昭玉已经飞了出去。突然一抹白影掠过,将昭玉揽在了怀里。
昭玉被突然如其来的变化吓得惊魂未定,入眼一片雪白,是某个宽厚温暖的胸膛,昭玉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怦怦直跳,睫毛慢慢抬起,只看到那人线条完美而刚毅的下巴。
昭玉满脑子一片空白,感受着那人温暖而安全的怀抱,清新而干爽的气息在鼻尖萦绕,白衣胜雪,却带着一股惑人的味道。
昭玉还没有回过神,那人已经放下她,白影一闪,消失在树林中。
若尘在水中沉浮了一会儿,终于想起自己武功已大进,运气一提,自水中飞出,落在岸边的巨石上。却见昭玉站在草地上,眼睛望着树林的方向,脸上呆呆地。
若尘走到昭玉面前,“怎么了?在看什么?你还好吧?”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昭玉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若尘,心中一动,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所期待,心跳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只因为……那个人是她的知音吗?那日在湖心惊鸿一瞥,他的身影便印在她的脑海中,今日再次遇上,虽然依旧没能看到他的长相,她却断定是他,只因他给她的感觉。有些人,你每日看见都可能记不住,有的人,只要看一眼就会烙在心上。
“刚刚谁救了你?”若尘挑起她的下巴,问道。
昭玉看着眼前美得引人犯罪的脸,压下了心中的胡思乱想,将那只轻佻的手拉下来,“不认识,船呢?”
两人回头向水中望去,小船早已不见了踪影。二人面面相觑,昭玉笑出来,捶了若尘一下“看你怎么办?叫你嫌清泉碍眼,早上出门时把他支去买什么花瓶,现在我们两个怎么回去?”
若尘握住昭玉的手,指尖在她脸上划了一下,“那不是花瓶都让你打碎了么?你不是喜欢在房中放一些花儿什么的,又嫌人家穆大哥拿来的那些花瓶太老古懂了,我便让他去买些新奇的回来,好给你捽着玩儿。何况让清泉陪了这么多天,人家说不定早就腻烦了。”
“我不是捽着玩儿!是不小心。”昭玉争辩道,就算她是故意的也不能说出来。
“是啦,你每天不小心捽两个……”若尘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拉着她的手爬上一块大石,昭玉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手上被若尘一拉,便向若尘怀中倒去,冲力连带着若尘自己也退了一步,两人差点一起掉进水里,若尘赶紧站稳脚跟,将昭玉扶住,他身上湿淋淋的,昭玉一接触立即弹开,差点又向后倒,若尘赶忙又将她往回拉。二人在大石上险象环生,昭玉刚开始还担心掉下去,后来索性将若尘往外推,“反正你身上也湿了,下去洗个澡吧。”“好了,别玩了,唉,真掉下去了,”若尘像宠一个孩子般,拉住她防止她掉下去,“怎么这么顽皮呢?”
“哈哈……”昭玉玩得不亦乐乎,结果乐及生悲,脚下一滑,带着若尘“扑嗵”一声掉进了水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幸好若尘反应快,刚入水中便带着她飞上了岸,看着昭玉一身湿淋淋的,仿如出水芙蓉般,他呆愣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昭玉似乎和一般男孩子不一样,他太过娇媚,看他浑身滴着水,越发显得身形单薄,而且,线条十分的妖娆……他的胸前是什么?好像裹了一圈什么?是戴的什么软甲吗?他从一些笔记小说中看到过说有的人会戴着刀枪不如的软甲,莫非昭玉便是戴的这个?
实在不能怪若尘在这种情况下还没看出来,因为昭玉虽然十四岁了,可是她还没来月信,胸前也几乎只有一个小核桃,用绸缎一裹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了。若尘能够看到的只是她的单衣下多了一层布。
昭玉正在笑,丝毫没注意到若尘的目光,她想起自己前世小时候特别喜欢玩水,下雨了一定会赤脚踩水玩,听到“啪啪”地溅水的声音就觉得快乐,这辈子投生到纳兰府,她可没机会领略这种小孩子的乐趣,纳兰府是什么地方,岂能任她像个野孩子般玩耍?其实出府也有好处,起码自由多了,再也没人管她。虽然有时候没人管也很可怜。
转过头,见若尘正瞧着她发呆,她弯腰掬了一捧水向他洒去,若尘不提防被洒了个正着,惹来昭玉一阵哈哈大笑,若尘走到水边,两个人像小孩子般打起水仗来。月沙河畔响起一阵阵欢笑。
两个人玩了半天水,肚子有点饿了,若尘早上出门时带了一点饼和肉干,先前落水时倒没弄丢,拿出来揭开油纸,还没怎么沾水,递过去给昭玉,昭玉拿了一块肉干先喂到若尘嘴里,然后自己吃了一块。
昭玉终于感受到古代文人纵情山水的畅快了,实乃人生一大乐事啊!要是在纳兰府怎么能享受到呢?如果进了王府,那就更不用说了,怎一个暗无天日了得?若为自由故,生命和爱情皆可抛。她决定,为了她美好的自由人生,要远远躲开萧王和纳兰府的人,虽然后者还有那么点让她难以割舍。不过小鸟长大了,总是要独自飞翔的。
吃了饼和肉干,昭玉有点口渴,虽然旁边就是水,也很清澈干净,但她还是不习惯喝河水。眼睛四处看了下,咦,远处那一片林子中粉粉白白的小圆点不是果子么?
“走,去那边看看。”
昭玉跳下大石,若尘在下面接住她,两人手拉着手向那片林子走去。
“哇,是桃子,好多好多的桃子!”
眼前是一整片桃林,又大又漂亮的桃子挂满了一棵棵桃树,粉红的青白的桃子在一片翠绿的枝叶中很是夺目。
昭玉跟老鼠掉米缸里了似的,揪着若尘的手臂乐得直跳。若尘拖着她走进桃林中,伸长手臂摘下一个尖端微红的桃子递给她,昭玉接过来用袖子擦了擦,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唔,好吃!”
若尘自己也摘了一个,两人在桃树下吃得津津有味。
“哪里来的小贼?”一声怒喝从林中传来,然后伴着一阵风声,一个老头的身影出现在桃林中。
正在吃桃子的两人吓了一跳,原来这桃子是有主的,看那老头十分不善,两人也不及解释,拔腿就跑,却不想那个老头是个会功夫的,在林中快得如影子般一窜,眼看就到了他们跟前,若尘揽着昭玉提气一跃,飞上树枝,见老头也跟着飞了上来,脚尖在树枝上一点,飞到了桃林上空,然后踩着树梢往河边的方向飞。老头在身后紧追不舍,“小贼哪里逃?”偷了他的桃子赶紧走也就罢了,还在桃树下吃得津津有味,这不是气死他么?今天不追到这个两个小贼他就不叫水上漂了。
不就吃了他几颗桃子吗?用得着这般穷追不舍么?昭玉边被若尘抱着飞边喊:“老伯,我们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是您老人家的桃子,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再追了啦!您要是一个不小心闪了腰怎么办?”
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林中回荡,老头听了,脸上表情一缓,眼中甚至带了些笑意,看两人的穿着气质,倒也非同寻常,不像是常来偷桃子的那些野孩子。
不过他今天还非要追到这两个小娃娃不可。那个年长些的少年根骨奇佳,内力深厚,但看他的武功却不怎么样,他一身绝学如今还没半个徒儿,还以为这辈子没人传授他的衣钵了,这回送上门来的好苗子怎能放走?
“你放心,老头我身体硬朗地很,有本事你们两个别让我追到。”老头一路施展绝顶轻功,每一次快追到时都被前面的小子闪开了,他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小子内力深厚,只怕跑个几天几夜都不是问题,从怀中掏出一包花生,一边飞一边将一粒粒花生向那小子的穴道袭去。
听见细微的破空之声,若尘只当是什么了不得的暗器,将昭玉整个抱在身前,东躲西窜,好在他速度奇快,倒也堪堪避过了老头手上的花生袭击。
“老伯,您老人家不累么?要不休息一会儿再追吧。”若尘一边躲一边叫道,他们都在这树林上空飞了大半个时辰了,就为了几颗桃子,至于这样玩命么?
“你小子停下来我就可以休息了。”想他水上漂在江湖上轻功还没几个人能及,不想追了这小子大半天还没摸着他的衣角,他又是兴奋又是着急,可千万不能让这徒弟跑了。
“您老人家一直追我哪敢停啊,被您老抓住我还有活路么?”若尘一边嚷着一边在树枝上一点,已飞出了树林,跃过一条马路,进入了一片竹林中。
老头紧跟着追了过去,一黑两白在竹林中穿来穿去,若尘很快发现自己在竹林中受了限制,他手上抱着一个人,一不小心很容易将昭玉撞到竹子上,而且老头的轻功又那么刁钻。简直像影子般令他难以摆脱,他抽空回头跟老头打着商量,“老伯,您别追了成不?您到底想要怎样您说吧!”
“你先停下来我再告诉你。”老头玩上了瘾,他这把老骨头好久没活动了。
若尘运气一提,一手揽着昭玉,往竹林上空飞去,竹叶哗啦啦地一阵响,在这一片声响中,两片竹叶细微的破空之声被淹没,若尘只觉得身上两个地方突然一麻,昭玉便从手中掉了下去。
“啊——”昭玉的身体往下坠,眼睛看着片片竹叶从那一片翠绿中飘落,呆了一下,赶紧抱住旁边一棵竹子,由于惯力的作用又向下滑了一阵才稳住,低头往下一看,咋舌道,“哇,这么高,捽下去会断胳膊断腿的……”话还没说完,竹子突然猛地一晃,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就向下掉去。很高的啊,她悲惨地想,其实身边的竹子触手可及,她要是伸手还是可以抱住一棵的,只是被这么一吓分了神,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啪——”
“唔……”一声闷哼。
咦,地上怎么是软软的?还有点温热?从地上爬起来,对上了一双明亮的黑眸,眼中似乎有很痛苦的神色?
昭玉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砸到一个人身上了,赶紧从那人身上跳了开来。
“田伯,你死活追着他们两个干嘛?你看这好好的一片翠竹林被你们弄得东倒西歪,我好不容易才让它们长这么直的啊?呜……掉了这么多叶子,还掉个人下来,唉哟,砸死我了!我的腰啊……”一个身着青色长衫,长相清秀的少年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捂着腰,一边喋喋不休。
“小凤,你来的正好,把那小子帮我扛回去。”老头已将若尘制住,眼光满意地将若尘上下扫了一眼,不住地暗自点头,一边对少年吩咐道。
“哦。”少年转过身向昭玉伸出手去,然而手伸到一半便停住,看着昭玉的脸,呆住了。
“你小子发什么愣?还不赶紧将人扛了走。”老头将若尘往腋下一夹,回头看少年背对着他站在那小娃娃面前一动不动,连声催促道。
少年这才醒悟过来,不敢再看昭玉的脸,弯腰将昭玉往肩上一扛,便跟上了老头的脚步。
“喂喂,你们要干嘛?老头,我们不就是吃了你两棵桃子么?至于这样吗?快放我下来!”昭玉边在少年背后挣扎边叫道,“不知道这样扛着会让人脑充血么?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跟你走还不成么?”
少年不理会,扛着昭玉大步往前走,穿过竹林,走上一条林荫道,林荫道的尽头便是刚刚他们闯进去的桃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