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好车后,在老办公楼一楼楼梯旁的衣冠镜前整理了一下被吹乱的头发,把口香糖黏在镜子上后,我嘴里哼着忐忑,怀着忐忑的心上了二楼。
中文系的办公室都在二楼,东边一半是中文系办公室,西边一半是环保系办公室。牧守之的办公室就在二楼的楼梯口处,旁边的墙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通知、获奖名单等。待喘息平静后,我敲响了门牌上写有“副书记室”的门。
“进来”隐约从门缝里听到了这两个字,我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带着毕恭毕敬的心情,还有身体,期望着这是一次愉快的交谈,希望不是肉包子砸狗。
“啊,你就是牧凡吧?坐吧。”正在电脑前忙碌的牧守之看到我进来,转身对我说道,面带着微笑,笑里看不出任何破绽,果然是掌门,不露一丝痕迹。
“牧书记,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在紧张的情况下,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要知道结果的好奇心,开门见山地问道,希望能发现他表情里的蛛丝马迹,不想只发现了沟沟坎坎。
“哦,也没大事。你吃饭了吗?”他随意地说着,似乎是不打算直接告诉我有什么事,所以转移了话题。其实我跟他没单独打过交道,虽然他姓牧,而系里的学生也就我一个姓牧。我自认在系里班里还算是个规矩的孩子,成绩虽然好,但从没进过前三,所以我给老师留下的印象基本上是没印象。
上过大学的人都知道,大学里的生活,除了辅导员,没有任何一个老师可以不看点名册连续叫出十个人的名字,日理万机的系领导和校领导就更不用说了,你是不是本校学生他都不一定知道,不过如果你是个女孩子,他或许知道。
在我们学校,系领导给我的印象是整天搞研究,利用办公经费到处跑到处吃喝,一年半载在媒体上发不了几篇真正有学术价值的论文,而且多是本地媒体,有的连稿酬都没有,因为媒体的刊号都是挂靠党报的,出市就出事,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和权威可言。
校领导则总是小车进小车出,我曾不怀好意地忖度过:如同当官的下乡,回来土特产装了满满的一后备箱。那些校领导空车进,想必不会是空车出,每一次应该总有那么几个女孩子一夜之间变的成熟有钱,由女孩变成了女人。因为这些“高层”人物影响面广,车窗多是单向的,也就是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但是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所以每次看到校领导的车频繁进出校门的时候,我总有这种邪恶的想法。
可怜的是我们这些学生娃,到头来老婆不是让她爹娘养着,而是让这些大腹便便的秃顶养着用着。总是听到人说现在男多女少,比例失衡,将来会有上千万的人没有老婆。其实我觉得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每个男人拥有女人的数量失衡,这才是致命的。
人均资源失衡不仅仅表现在物质层面,更重要的是人。因为这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当有人大代表提出“卖春合法化”的时候,我兴奋不已,为此专门写了文章,以示声援,并为之奔走呼号,出谋划策,以期这些提议能形成决议,进而形成决策全国贯彻。那样会最大程度上缓解男女失衡问题,维护社会不安定情绪。
从四面八方搜集来的消息显示:牧守之是个笑面虎,伪君子,采花大盗,私下公认的采花掌门人。虽没亲眼得见,但毕竟是学传媒出身,小道消息的传播力度可想而知。三人就成虎了,一个系上千人可想而知了。想到这,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他好女色不关我事,但他不会是双性恋吧?虽然哥不帅,可哥毕竟是个纯爷们啊。我心想:完了,肯定不是好事,不过看他样子,好像还有很长一段前戏,且与他周旋着吧,与人侃大山的功夫我还是有的,并深谙此道。
“还没呢。牧书记,您也没吃吧?都放学了,您一个人还一直在忙啊?”我礼貌地问道。对于老师,我说话向来是规矩的,绝不带一个脏字,绝不开一个玩笑,绝不说一句真话,前两个都是无奈之举,只有最后一个才是本色演出,以至于每跟老师聊一次天,我基本都要憋成三级内伤。
“也没怎么忙,还有一点表格没有整理完。说来,咱还一个姓呢,牧姓不在百家姓之列,不多啊,现在也就南陵、铜陵那边多一点。对了,你喝水吗?”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开始套磁了,说着他泡了一杯茶递给我,我还没来得及回话,只好站起来双手接住,小声感激地说“谢谢”。
“是啊,我大一的时候就查过,牧姓不仅不在百家姓之列,而且排到了两百多位。我们的祖先是黄帝的臣子力牧,据说他以前是放羊的(没想到到我这里成了放牛的了,‘牧童骑黄牛’嘛)。对了,牧书记,您老家哪里?是本地的吗?”我开始套近乎,准备让他先进我的套。
“看来你对我们祖先很了解啊。是啊,我就是本地的,算来大学毕业后,我在这里教书快三十年了,光阴如梭啊。”说着,他眼睛从我身上移向了窗外,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三月的窗外,春意渐浓,校园里的桃花已打了骨朵,女孩子的衣服也逐渐显出了曲线美,我不由得想起了次郎的那句至理名言。
“时间过得是很快,我们转眼也要毕业了。”我也跟着感慨起来。
“对了,你们毕业论文完成了吗?工作有没有着落?有什么打算?”牧守之冷不防地这么问道。
“嗯,都完成了,就差工作还没找。去年也去了本地报社实习了,后来在一家房地产交易网做了一个月的网络编辑,觉得没意思就辞职了。目前准备毕业先在本地找,实在不行就去SH。我对答如流,因为这是我的真实经历和想法。与不同的老师交谈我有不同的话,并不是每句都是真话,当然也不全是谎言。还是那句话:社会这么乱,你真诚给谁看?而且真假掺半说出来是最容易取信于人的。
“SH你父母都在SH吗?”牧守之问道。
“嗯,我一家人都在那,我上高中的时候他们就在SH了。”
“哦,那你父母都做什么职业的?估计年龄也不小了吧?”
“哎,农村人嘛,在城里能做什么?不是打工就是摆摊,再不就是收破烂。我们一家人全靠我爸一人养活,我爸快五十了。”
“是这样啊?看来你父母也怪辛苦的。说来我比你爸大好几岁呢。”果然应了电话里说的“大爷”。
我们竟然就这样喝着茶聊起了天,虽然老牧(其实,我们背后很少这么喊牧守之的,总觉得哪里别扭,后来还是精于古文学的枪头指出:说“老牧”和“老母”谐音,原来如此。)比我爸大,但经过聊天,知道他跟我爸是一个辈分的人后,我大胆地进攻了。
“牧书记,按理说,我得喊您牧叔呢。”我又一次套近乎。按我们家的叫法,其实应该是喊“牧大爷”,想想觉得不妥,总觉得好像是骂人的话,就改喊了“叔”。
这时候,我突然感觉有点不舒服,小腹涨涨的,原来是喝了茶有了尿意的缘故,要知道,我从昨晚睡觉一直都还没小便呢,又加上没穿内裤,这家伙整的。不幸中的万幸,我穿的是深蓝色的运动裤,就是真憋不住,漏出了那么几滴,也还看不出。如果是白色的或者其他浅色系的裤子,那完了。被老牧看到不知道会想歪到哪里去,真那样的话,后面也就基本没我什么事儿了。“憋住,一定得憋住。”我心里给自己较着劲。
“对,得喊叔,亲切。再说,本来就是一家人。”牧守之笑着的脸上满是褶子,他让我想起一个人,就是把和珅、魏忠贤演活了的王刚。
我们神侃了差不多有近二十分钟的时间,我是估计,没看手机,因为觉得跟老师说话的时候看手机似乎有点不礼貌。不过我的时间观念一向很强,猜时间的误差能控制在10分钟以内,我有过多次猜得一分不差的记录,因为我常猜时间,猜完立马对照,时间久了,感觉就出来了。感觉确实出来了,二十分钟的时间里,老牧不厌其烦地连续给我续了好多次水,现在我听到水声,看到空瓶子都会产生联想,接着就是冲动的感觉。那种欲尿还休的感觉,让我的脸时红时黄时绿的,都快被尿憋成交通信号灯了。
老牧似乎没有发现这种情况,或者发现了,他只把这当做是我紧张的表现给忽略了,大爷的,敢情他没被尿憋过,可是我也没有啊。
“是这样的,牧凡,这里有一个工作岗位,是我一个老同学开的公司,前几天在外面碰到了,她说要一个人,让我推荐一个,立马就可以去工作。这是她们公司的宣传册,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意向。”我焦急地等了半天,等我因为尿急不再对一切好奇只想尽快离开的时候,老牧终于亮剑了。他说完递给我一个宣传册。
“是这样啊?那什么,牧书记,我怕我水平有限影响了系里声誉啊。”我站起来接了册子,还没看就先谦虚了一番。我知道,老师都喜欢好学生,尤其是听话懂事有礼貌的好学生。虽然那什么人说过一句话:要善待成绩好的,因为他将来可能回来当校长;要善待成绩差的,因为他将来可能回校演讲。不过因为考虑到后一个的可能性太小和时间长度上太久,很多人还是只注重前一个。
“你也不用谦虚,我也没说你是最好的最适合这个工作的。经过我的了解,系里每个班成绩前几名的,除掉考公务员和考研的,单纯毕业就找工作的没几个,我看到你连续三年都拿了奖学金,而且你又是党员,我又看到你也姓牧,就一下子把你挑出来了。”这个老不正经的本家倒是掏了实话。
我没想到,老牧对我这么坦白。突然想到警察审犯人的时候常说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后来,我发现这两句话,每句话的后面还有一句,综合起来是“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最多三年。”我深深地为这话倾倒。
如果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反映的是法律条款的明文规定,那么,后来的延伸就是对现实社会的最好总结。可见,书本上写的是一回事,社会上的现实是另一回事。如同我们上了十几年学,一毕业,就想着按照书本上教的去做人去做事,后来发现根本行不通。所以当法律又说“人人生而平等”的时候,我心里就骂:平你大爷的等去吧,是“人人生而平凡,慢慢等吧”?
我更没想到牧守之会因为我跟他一个姓给我开后门,不过我想这不是主要原因,他要是想跟我套磁,四年前就应该关注我,现在才来,哥不在乎了,再说,尼玛凭什么我是替补?凭什么?我想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黄鼠狼给鸡拜年,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想着这些,我又开始坐卧不安了,下腹一阵肿胀,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完全乱套了。我又想:淡定淡定,这时候憋着尿,不能激动,当我意识到我的膀胱里盛着一盆水的时候,我立马淡定下来,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淡定,接着就该蛋疼了。
我正要站起来说什么的时候,又被牧守之的一席话挡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