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君无期布置的同时,皇宫里也是一派忙碌。
宫里正筹备着登基大典,却是紧张多过喜庆,一队队甲兵巡逻不休,在这关键的时刻,一点失误就可能导致满盘皆输,但这场战争输了就意味着失去一切,谁都不敢疏忽。
君无殇在朝中的分量也不轻,也正是因为太子与五皇子的势力旗鼓相当,君玄昭在世时才难以取决,导致如今二虎相争的局面。这是君玄昭唯一犹豫良久的事情,在最后时刻终于偏向君无殇,这才将君无逸这个助力留给他。
君无逸心里有些难过,父皇刚逝世,太子就要与五皇弟兵戎相见。虽然与他们并不十分亲近,但他总不愿看到他们骨肉相残。母亲,你说我是一太看重感情又心软的人,看来是对了。虽然我恨过皇后,但五皇弟那时还小,是无辜的,这仇恨又怎能加诸在他身上?
君无殇处理完皇宫事宜,就打算来看看这个多年不见的皇弟,刚走到倚兰殿就看见了这幅神思远游图,一排兰花翠绿,君无逸单薄的身子陷在略为宽大的轮椅中,显露出一种弱不禁风的脆弱。风撩起鬓边的青丝,扰乱一番心绪。君无殇放轻了脚步,什么时候开始,三皇弟有了如今这番风骨?似乎很少认真的看过他,很早以前他就让人生出一种不敢直视的感觉,那光芒太耀眼,让人不自觉的心生自卑。如今,残疾仍是无法掩盖他的绝世风姿,这样的人连上天都嫉妒了。
君无殇内心有些苦涩,小时候他要勤学苦读方能赢得父皇些微的赞许,可是三皇弟的光芒却让人不自觉的将目光投注到他身上,连高高在上的父皇也不例外,这怎不令人羡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过优秀也未必是福。
“三皇弟。”君无殇轻轻唤了一声,他有些害怕那个人就这样走入画中,消失不见。
“太子殿下。”君无逸拉回飞远的思绪,对着君无殇点了点头。
“叫我太子哥哥吧,我记得小时候你喜欢这样叫我,后来还被教导礼仪的宫人训诫了。”这一刻君无殇与君无逸都回忆起幼时的事。
那天,八岁的君无逸看着十二岁的俊朗少年,欣喜不已,喊出一声:“太子哥哥。”结果被教导礼仪的宫人听见,训道:“三皇子殿下,你要称呼太子殿下,可不能逾礼。”
君无逸吐了吐粉红的小舌,做个鬼脸,脆生生叫到:“太子殿下。”他年纪虽小,却心底通透,宫中的眼睛多着呢,枉顾礼法的事情可不能做,被人抓住小辫子可就惨了。
是呀,那时候多么无忧,至今仍记那一声“太子哥哥”。
“太子殿下,礼不可废。”君无逸淡淡的道。这一刻来得太晚,他从小对亲情的期盼早在母亲逝去那一刻就死了。这皇宫太冷,他不敢再相信,只能装作毫不在乎。
君无殇有点失落,他们都长大了,那个不喜繁文缛节的三皇弟也学得遵纪守法了。罢了,他也不再是从前那个他啊!君无殇重整精神,不再计较称呼问题。
“三皇弟,你刚才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君无殇扯开话题。
“山雨欲来风满楼,雷霆将落弓弦张。尸骨成山血染草,永夜游魂恨何长?”君无逸低沉的声音饱含无奈的叹息。“五皇弟那边有何动静?”
“据军中细作来报,白虎军毫无动作,这不正常,他不可能就此放弃,估计他已经潜回都城,只是至今没有探得他的下落。但我敢肯定,他会在登基大典之前发难,我们张弓以待即可。”君无殇眼中闪过慑人的冷光,他的东西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五皇弟也不是蠢人,想必还有别的手段,太子殿下还是谨慎为好。”君无逸没有怀疑过君无殇的能力,与五皇弟争斗了这么些年,最了解五皇弟的人莫过于他了。而自己,只要在必要的时候帮他一把即可。
时间倏忽即过,君无期已经布置好,只等天一亮就发难。这个夜晚似乎特别的长,空气中浮动着狂躁,扰得人心神不宁。
东方既白,一丝光亮冲破云层照亮人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呢。君无期长长地呼一口气,迈着稳定的步伐走出房门,就让热血沸腾吧。
“传令,进城。”简短的命令铿锵有力。
一行人直奔皇宫而去,急促的马蹄声敲碎了清晨的宁静。
城门前,君无期一行人勒马而立,城上守将高声喝问:“来者何人?”
“五皇子殿下在此,还不速开城门。”一亲卫高声应答。
“先皇有旨,五皇子殿下镇守边关,不必回城,尔等岂敢违抗皇令?”城上守将早已得到君无殇的命令,此番应答是理直气壮。
“先皇逝世,生为人子,本殿岂可不灵前尽孝?你胆敢假传皇令阻我进城,是何居心?”君无期反咬一口。
城中早已有人飞报太子,君无殇与君无逸来到城楼上,遥望着君无期。君无殇开口道:“五皇弟身无调令,暗潜回城已是大罪,岂可在此喧嚣?姑且念你一片拳拳之心,此事押后再议,此刻特允五皇弟只身入城,拜祭父皇。”
既然你想来个里应外合,我就实行瓮中捉鳖,试看谁是这九祈雄主?
君无期没想到君无殇竟让他只身入城,那城外的兵马就只能起到拖延作用,唯有靠王守成的军队,幸亏他还有底牌。你既然挑衅,我岂能不应战?他向身后打了个手势,只身入城而去。君无殇不可能明目张胆的下手,他在军中的声望是最大的倚仗,暂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他的人马会依计行事,他只要在太子下手前联络上“魅影”,到时还可挟持太子,减少伤亡。
君玄昭的遗体安放在澜渊殿,君无期又看见了幼时一直崇拜的人。此时的他,因为病逝而显得消瘦,紧闭的双眼敛去了锐利的光芒,不再是生人勿近,却让他永远也接近不了。为什么,直到死也不认可我,难道我就那么不值得看好吗?躺在那里的人以平静回应他的质问,君无期怒火高涨,为什么你不睁开眼来看一看?你不是强悍不倒吗?
过了许久,君无期才将那升腾的怒火压制住,深邃的眼睛没有一丝澜漪,仿佛刚才的怒火只是一个幻觉。
君无殇看着这个一直和自己争权夺位的五皇弟,那么强烈的情绪在瞬间就收敛得干干净净,确实是一个值得期待的对手。君无殇心中升腾起无边的战意,连旁边的君无逸也若有所觉。
少有聚在一起的三兄弟在君玄昭的灵前行了个礼,转身向殿外行去,君无殇与君无期的眼光碰在一起,迸射出激烈的火花,谁也没有退让分毫,两个人的战争在此时吹响冲锋的号角。他们眼里的欣赏一闪而逝,虽说两人敌对,但并不影响对对方的钦佩。一山难容二虎,终究要分出个高下。
“五皇弟,我希望能与你尽情一战,以这千里江山为赌注,你若输了,我希望你能一心一意辅佐我,开创属于九祈的盛世。”君无殇也知道这个决定让他放弃了现有的优势,但他的目标太远大,迫切需要跟得上他脚步的人才,他有自信会赢。君无期跟他一样,骄傲得不屑于出尔反尔,所以他不担心以后君无期是否守诺。
君无期被君无殇激起豪情,但还是不甘示弱,直视着他的大哥道:“若是你输了呢?”
“输了的人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同样任你差遣,就看你有无本事了。”君无殇开出天大的价码。
“好,你我击掌为誓。”两只手相碰,发出“啪”的一声响,其意味足以惊天动地。
君无逸在旁边看着,心中感慨良多,这一战势必会竭尽全力,不用猜测就知道结果惨烈无比。但是这对九祈日后的发展也有好处,不管谁胜出,九祈都免去了长久的动荡。但他还是坚定的守着自己的诺言,将会力保太子胜出,这样继承人就更显得名正言顺。至于胜出后如何为五皇弟免去叛贼之名,就留给太子去头疼吧。
君无期回到王府,立即联络“魅影”,那是他最后的底牌。既然形势有变,他的有些计划也得随之变更了。
夜晚月隐星沉,王守成的兵马已经整装待发,只待三更一到就打开东门,杀入皇宫去。君无期静静的呆在王府中,他不能轻举妄动,躲在暗处的眼睛可不少。时机一到,那就无所谓了。
更漏的声音在空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快三更了,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君无期在窗前的琴弦上钩挑,琴声乍起,这杀伐之音如同死神的邀约,在静夜里传出老远。潜伏在暗处的“魅影”倏然出动。一阵风过,送来浓浓的血腥气,那些监视的人来不及反击就悄无声息的丧了命。魅影,动如鬼魅,风过无影,由此可见其高超的杀人艺术。
“禀告主人,总共十一人,无一漏网。”一黑衣人单膝跪地,面无表情的道。
“你们做得很好,该去与王守成会合了。”君无期对“魅影”的表现很满意,这可是他花费无数精力培养的死士。君无期领着“魅影”赶去与王守成会合,不出意外的话,这时候王守成该打开东门迎接青甲军入城了。
渐渐接近东边,隐约有喊杀声传来,君无期对于结果十分自信,那些禁军怎能抵挡怒狮军与青甲军的内外夹击?
果然不出所料,未到东门,已看见大队人马迎上来,领头的正是王守成。
“殿下,末将不负所望,青甲军已经全部入城,伤亡不大,现在就可杀进皇宫。”王守成对于即将到来的功劳激动不已。
“先别激动,现在还早着呢,等拿下皇宫少不了你的功劳。”君无期笑道。
“全军听令,出发。”君无期领着几万兵马风驰电掣奔向皇宫,城门处的敌人自有白虎军拖着。
皇宫。乾天殿。
君无殇彻夜未眠,今夜是登基大典前的最后一晚,五皇弟一定会发动进攻。今晚就是热血的碰撞,无论结果如何,都值得期待。
“报——”一个卫兵奔了进来,“禀报太子殿下,三更时分王守成将军打开东门,将城外五万左右的兵马迎接入城,东门守卫阻拦不及,让其逃脱,现今由五皇子殿下率领,直奔皇宫而来。”卫兵的声音急切而惶恐。
“知道了。”君无殇淡淡的道。这虽有点意外,但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可不敢看轻这个五皇弟,也没指望那几个监视的人能够困住他。
“传令个门守将,务必守住城门,防止城外敌人增援。让左谷谿将军调兵驰援。”君无殇的声音无怒无喜。
“得令。”卫兵转身离去,脚步坚定了不少,太子的不慌不忙让他信心陡增。
今夜注定是个难忘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