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焦脆的雷声响彻云霄,利剑般的闪电划破天际。
黑压压的乌云垂在半空,随时可能倾覆夜色下的深市,空气中漫布着不安的飞虫,赵梓龙骑车带着李信,自行车后坐架上横放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艰难的行进在宏景区的中山路上。
“老赵,要不要再歇一会儿?”李信坐在自行车前杠上问了一句。
“不用,马上就到了。”赵梓龙吐着粗气,用力踩着踏板,咬牙切齿的回答。太丢人了,不到20公里的路段,他骑了近两个小时,中间还休息了六回,快到这小子的家了,还休息?实在是丢不起那人了。
赵梓龙想起他坐在路边喘大气,而李信则在旁一言不发,满脸坏笑的样子,就满肚子火。这臭小子太坏了,吃准了自己不会丢下他不管,坐在前架还唱着一些从没听过的歌,美其名曰,为他加油鼓劲。歌词是不错,像什么“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眼神”、“多少次挥汗如雨,伤痛曾填满记忆”,可是从这小子嘴里唱出来就不是这个味。
李信肚里偷笑,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先前还愁左手手心破了,没办法骑车带回证据,未曾想天上掉下个赵将军,解决了大困难。
天空中飘起了小雨,李信担心后座的账本被淋湿,假意问道:“老赵,你住哪?要下大雨了,要不先送你回去,我再骑车回家。”
靠,快到家了,还猫哭耗子假惺惺,赵梓龙没有理会李信的话,埋头踩得车更快了,他可不想被雨淋湿了回旅馆。见激将成功,李信暗笑着指点路线。
来到曾全明家楼下,李信谢过赵梓龙,扛着麻袋上了楼。一脸郁闷的赵梓龙,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快步跑向小区外。
晚上曾全明习惯在书房看书,自从转业回地方,不用每晚都去巡视军营,多了不少业余时间,他也没有打牌应酬的爱好,酒也只是在每天晚饭独自一人喝上两三盅,只要没工作安排,晚上的空闲时间他就喜欢翻一些政治类的书籍。
正看得入神时,传来了敲门声,随后听到妻子招呼人进了门,曾全明奇怪,九点多了,怎么还有人来家里,不是区里有什么急事?于是他放下书走出房间。
一进客厅,满头大汗,浑身脏兮兮的李信就映入眼帘,曾全明眉头一皱,心想老李的儿子这么晚来干什么,难道他们一家又出事了?
带着疑惑,曾全明没先招呼李信坐下,见他鞋上沾泥,衣服黑一块、白一块,前襟有着斑斑血渍,左手包着块手帕,印出点点血迹,浑身冒汗,累的直喘气,心中就有些担心,急忙问道:“小信,你家出事了?”
“出事?出什么事了,我爸妈怎么样了?我下午考完试还没过回家哪。”李信一愣,以为曾全明是说他家里出大事了,着急起来。
“什么,你还没回过家?”曾全明被李信的反问气的差点说不出话,小兔崽子,看这副模样,害我担心了半天,以为老李被人打击报复了。这么晚不回自个儿家,衣冠不整的跑这儿,吓唬人啊!
他心中不悦,语气也就严厉起来:“你家里没事,我看你肯定有事了。三更半夜的不回家,弄得这么邋里遢遢的,是不是闯什么祸了,怕回家挨揍,逃我这儿避难啊?哼,你要是我儿子,早就打死了。”
李信闻言愣了神,他一向挺怕这倔老头的,特别是在佳凝援藏后,见他更是如老鼠见了猫般,现在被曾全明劈头盖脸一番训斥,积威之下竟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曾夫人宁佳巧看不下去了,嗔怪地说:“老曾,说什么哪?小信是过来送东西的,说这麻袋账本,”她指了指门边的麻袋后继续说:“是重要证据,特地赶来送给你看的。”
曾全明这才注意到李信脚旁的麻袋,明白自己误会了李信,但也不能出口认错,强撑着面子,又哼了一声,放缓了语气说:“我错怪他了?这么晚不回家,还有理了?浑身象个泥猴似的,不知野哪玩去了。”随即背手走到沙发中间坐下,抬手招了招,示意李信坐过去。
回过神的李信暗舒一口气,换了鞋,坐到曾全明对面,将下午他发现李娟的异状,随后跟踪到郊区,最后从菜地挖出账本的事告诉了曾全明,其中当然隐瞒了他从前世的记忆中知道有账本这回事,只是说有点好奇,就想翻进院子看看,进了后院,发现菜地刚被人铲动过,就试着拿铁锹挖了一下,结果发现了埋着的账本。他把账本送到曾全明家,是希望能借助他区政法书记的身份,将证据交给市纪委。
曾全明脸上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浓黑的眉毛不时抖动,李信说完后,他沉吟了片刻,吐出两个字:“胡闹!”
还等着曾全明赞誉之词的李信心凉了半截,不服气地说:“怎么胡闹了,曾伯伯,你将这些证据交给纪委,不就可以扳倒王福廷了,我可是辛辛苦苦从郊区一直拉到这里的。”这时候他可不记得累的像条狗的赵梓龙将军。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谁都能出面,就我不能出面。”曾全明板着脸教训李信,随后用命令的语气说:“现在你把这东西拿回家,谁都不许透露,等我想好怎么办再通知你?”
“我扛不动了,就放你这里了。”李信赌气地说道,没想到千辛万苦弄回来的证据,竟然还要遮遮掩掩,他鄙视起曾全明来,胆子这么小,活该一辈子不升官。
曾全明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李信,对老李的儿子,他打一见面就有好感,在其父身陷囹圄时还能沉着冷静,想出破解之道,就让他刮目相看了,如今又机敏的找到重要证据,更令他啧啧不已,对这个头脑远远超越了同辈的少年起了爱才之心,但这件事他确实有苦衷,说出来,怕年轻人嘴不严,泄露出去就有麻烦了。
曾全明手指敲着膝盖,一语不出,寻思着要用什么样的话打消李信的怨气,李信则一脸不忿的盯着他。
“小信,你这么晚没回家,还没吃饭吧!伯母给你热饭菜去。”宁佳巧见老少二人之间成了僵局,便开口解围,她拉着李信坐到饭桌前,随后去了厨房忙碌。
坐在板凳上的李信满肚怨气,一边心里暗骂着倔老头,一边无聊的打量着客厅,眼神扫过曾佳凝卧室时,忽然发现一双黑亮的眸子透过门缝,正骨溜溜的瞅着他,心绪不佳的李信立马回瞪了一眼,而此时窗外“哗啦啦”闪电声陡然穿过房间,受惊的女生尖叫跟着响起,随即一个倩影窜到了客厅。
曾佳凝本来已睡下,经过两天的考试,她紧绷的神经一下就松懈了下来,所以早早回了房间补充睡眠。
刚躺下不久,就被敲门、开门声惊醒,接着就听到那个让她恨的牙痒痒的男生声音。这么晚他怎么来我家,曾佳凝好奇心起,悄悄打开一条门缝,看到了李信的狼狈模样,心中大为解气,李小信你也有今天啊!之后曾全明的训斥更是令她畅快淋漓,瞄着被训呆了的李信,恨不得出去再加两句,给他伤口上洒上一把盐。
然而随后听了李信的讲述,曾佳凝越来越惊奇,李小信这么聪明,居然能找到藏在地底下的东西,如果换成自己,肯定想不到吧。见曾全明拒绝了李信的要求,曾佳凝又暗暗着急,埋怨老爸不近人情。
她想出了神,眼神不自觉地随着李信身影移动,结果四处张望的李信正好和她眼神碰到一起,还狠狠回瞪了一眼。曾佳凝又羞又气,先前产生的一丝好感荡然无存。此时突然的惊雷声,让猝不及防的女孩失声尖叫起来。
当惊魂未定的曾佳凝逃到客厅,发现曾全明正严厉地注视着她,李小信脸上带着无辜,眼中却掩饰不住那一抹笑意。
“真是没用,连打雷都怕,白当我女儿了!”曾全明点起一根烟,不满意的说。
曾佳凝低头不语,眼角似乎有晶莹的泪珠闪烁,她没有戴黑框眼镜,俏丽的脸庞涨得通红,秀发披散在肩头,穿着花雨点睡衣,露出嫩藕般的小腿,身体在轻轻发抖。
“曾伯伯,佳凝是女孩子,怕打雷是很正常的。”李信出声打破了沉默,为佳凝辩解道。小女生楚楚可怜的神态把他心弦猛然拨动,时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伤心的雨夜,那晚的天空也响着惊雷,佳凝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向他表白,结果被无情的拒绝,之后的佳凝伤心欲绝,转身飞奔离去的模样,依稀如同眼前一幕,那是他俩在前世的最后一面。
看着女儿象鹰抓下惊惶无措的小白兔一般簌簌发抖,曾全明心中满是苦涩,不知何时起,乖巧懂事的女儿就和他生分起来。别人都说女儿和父亲最亲,可在这个家,女儿见了他,如同他手下兵一般,规规矩矩,谨言慎行,再也没有了小时候撒娇闹欢的亲近感。随他回到地方后,不知为何戴起了眼镜,成绩也下降了,上重点高中还要他托人,暑假因为这事被训了几回后,只要有他出现的场合,女儿就一句话都不敢说。
“佳凝,你和小信一起聊聊天吧,你俩是同班同学,平时要互相帮助,好好学习。”曾全明温柔的语气让女儿感到诧异,父亲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她默默地坐到李信对面,不时狠狠地剜他两眼,臭小子又叫我佳凝,占姑奶奶便宜,要不是你,我会被训吗!
此时,屋外倾盆的大雨终于落下,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窗户上,屋内的暑气也消散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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