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睁开琥珀色的眼眸温柔地看她,不再一本正经地张口即来那些令人动心的话,不再扬着玩世不恭的笑容调戏她。
只能安安静静地躺着。
他是那么阳光开朗的人,可以有源源不断的话题,喋喋不休地对她说上一天。
可是现在……
她多怕他会孤单。
好想闯进去,即使只是握着他的手也好。
就仿佛他曾无数次给她鼓励一般,她也想告诉他,她一直在。
病床推出来的时候,他还紧闭着眼,白色的纱布一圈一圈绑在他胸腹。
莫梵愣愣站在原地,竟忘了要跟上去。
身体在不断地颤抖,如同一丝不挂站在极寒的冬夜里。
直到医生拍了拍她的肩,“没事了。不过,需要在医院休养一段时间。”
她连连点头感谢。
深吸了几口气,赶忙跟上护士们。
走路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已虚脱无力。
有多怕手术室的门被打开时,他的脸上蒙着白纱。
她连想都不敢想,如果自己失去眼前这个人,该怎么办。
大概是因为病床移动的动静,他醒过来了,吃力地微微睁开眼。
护士安慰他,“再睡一会儿吧,已经没事了。”
“别……告诉……她……”他的呼吸微弱,眼皮沉重得不行,可还是坚持说完,“会……担心……”
那一刹那,莫梵再也走不动了,虚虚靠着冰冷的白墙支撑身体。
泪水哗啦啦如泄洪般狂涌而出。
他在生死边缘徘徊而回,那样虚弱无力地躺在病床上,担心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她。
他知道她正在准备比赛,再过不久就要去柏林。
没毕业的时候,她就一心向往站在那个颁奖台上,将自己的名字摆在第一名的位置,后面的括号里写着中国。
那时,她对他说,那样的荣耀,丝毫不亚于在奥运会上夺得金牌。
他笑了笑。
她执着地问他,能理解吗?能理解吗?能理解吗?
他摸着她的头发,一直点头。
可是,他终究是不懂的。
在他面前,这些又有什么重要的?
丁晟睿是在莫梵去了柏林之后才醒过来的,他睁开眼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
没有她。
这样的情景和他期望的一样,她站在她向往的颁奖台上,不会因为他而错过属于她的光芒。
灯光绚烂的舞台,轰鸣如潮涌的掌声,那是最适合她的地方。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又笑不出来,神情平静又失落。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觉得苦涩?
他咽了咽口水,嘴里干干的,艰难地动了动身体,很是吃力,最后只好放弃。躺在病床上,视线里只有白得刺眼的天花板。右手还在输液,他只好费劲抬起左手挡了挡眼睛,却感觉到一丝冰凉。
他抬手一看,是一枚戒指。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素圈,就这么牢牢地箍在他的无名指上,好似要占有他的一生。
直愣愣地呆看了三四秒,他才反应过来,尔后大笑起来。
病房外的小护士被笑声吓了一跳,赶紧推门进来,见到丁晟睿已经醒过来,立刻小跑去喊医生。
“唉!小护士!小护士!”丁晟睿急着叫了两声。
小护士还没走远,听到他的声音又折回来,问:“怎么了?”
“请问今天是几号?”丁晟睿挣扎着将头抬起来,琥珀色的眼眸认真地看着小护士。
小护士被那眼神看得心慌,白净的脸上也染上些许粉色,连忙低了头,轻声报出日期。
他想了想,颁奖典礼在昨天,又说:“能帮我拿一下手机吗?”
丁晟睿让小护士摇高了床,又嘱咐道:“请医生等会儿来。”
小护士迟疑了一会儿,便被他打断,“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见他真的无碍,小护士点了点头,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丁晟睿单手将手机放在被子上,打开网页搜索莫梵的名字。搜索结果排了不知多少页,但关键词却都一样。
莫梵,亚洲第一人,冠军。
新闻图上,她手中握着金色的奖杯,脸上是淡淡的笑意,双眸中闪着泪光,身上是一件湛蓝的抹胸长裙,如蝉翼般轻薄的裙摆正面开叉至膝上,被风吹起,便露出了那双修长白嫩的小腿。
他情不自禁勾了嘴角,眉目之间满是欢喜,那是他用打了无数工赚来的工资,给她买的长裙。结账的时候,销售人员还贴心地告诉他,这件裙子很难穿,万一女朋友穿着不适合可以拿来换。他笑着拒绝了,他觉得这件裙子天生就是为她设计的,只有她才能够驾驭得住。
收到裙子时,她还含笑嗔怪他,这裙子这么贵,万一我不能穿着站上领奖台,多浪费。
他只是笑,他从未担心过这个问题,因为知道她一定可以,只要她想,没有人会是她的对手。
果然如此。
再往下翻,有她领奖的视频。
他点进去,缓冲了一小会儿,画面便开始播放。
主持人是一个金发美人,胸大腰细腿也长,不过丁晟睿的注意力一点儿都不在她身上。主持人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亚洲人拔得头筹,便有几分好奇,问她:“有没有想过自己会夺得冠军?”
莫梵站在立式话筒前,用流利的英语回答:“我从未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影片的质量于我才是最重要的,而非结果。但是……”
她笑了笑,“有人坚信我会获得第一。”
主持人对着镜头挑了挑眉毛,做了一个八卦的表情,“可以告诉我们是谁吗?”
莫梵抬起左手微微握拳,一抹银色出现在镜头前,现场摄像还给了一个特写,那是一个简单的素圈。
和他手上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