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阳郡主柳眉倒竖,叉着腰回头就想要破口大骂——她今日已经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给孟慧茹难堪的了。
她就是瞧准了孟慧茹必然会为了顾全大局而格外隐忍!否则她又怎么会选择在这里发难?
可是她一看到说话的那个人,顿时气焰全无了。
她嗫嚅的说道:“沈,沈夫人。”
原来这位关键时刻出声解围的正是沈夫人。
她既是皇后的亲姐姐,又是皇帝挚友的遗孀,身份特殊,一向是无所顾忌,所以她开口正是最合适的。
然而,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却是少之又少。
孟慧茹禁不住感激的看了沈夫人一眼——这位待她如己出的夫人,总是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
她就算是心是铁做的,也要融化了。
沈夫人朝着孟慧茹点点头,却是看也不看益阳郡主:“本以为有些人嫁人了,总会本分一些,懂事一些,却没有想到,原来真的是一丝一毫的长进都没有!”
孟慧茹恭敬的行礼道:“夫人说的在理。本来皇后亲自定下的觐见顺序,除了端王妃就是您了!”言外之意,益阳郡主从一开始就是自作多情。
人群中难免有看不惯益阳郡主这种行径的人窃窃私语,甚至低声嘲笑。
益阳郡主耳朵最灵,气得七窍生烟!
然而,她到底不是傻子,孟慧茹她敢欺负,可是沈夫人却是得罪不起的!
这个女人不但夫家有权,母家也有名望,就算是她自己再得皇帝的宠爱,皇帝也不可能为了她去惩罚沈夫人的。
更何况,自从先皇后去了之后,皇帝对她已然是大不如前了。
沈夫人扶着孟慧茹的手款款的往宴息处走去,却是将益阳郡主仍在那里接受他人的审视。
益阳郡主一时之间异常的尴尬。
如今这般,她正是站在这里也不是,回到原处也不是!
杜均就守在宴息处的门口,外面发生的种种都是听得一清二楚,可是既然孟慧茹没有吃亏,他当然是乐得装聋作哑!
沈夫人拍了拍孟慧茹的手说道:“她这样的人,你越是隐忍,她反而越是嚣张!不过今天这样的日子,你也没有办法!算了吧。”说完,就看了杜均一眼,示意他去回禀。
孟慧茹点头:“夫人不必担心,我省得的,断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和她一般见识!”
沈夫人赞许的一笑:“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正在这个时候杜均也出来了,沉声道:“夫人,娘娘请您进去。”
说实话,姐妹二人也有许久没有见面了,倒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多说一会儿贴心话了。
沈夫人便有些急切的走了进去。
孟慧茹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又回到了那些夫人们的身旁。
益阳郡主的眼睛始终瞪着孟慧茹,好像要活生生的吞了她。
孟慧茹自然是感觉到了,可是她不明白,益阳郡主怎么今日像是疯狗一般,见了她就狂吠乱咬。
难道是温涵又施展了什么手段,让这位身心受创了,所以非要找个人来发泄不可?
孟慧茹想要息事宁人,可是益阳郡主却是专门来找茬的!
她不过是几步走到了孟慧茹的身边,对着珍珠说道:“你是凤栖宫的宫女吧?本郡主口渴的厉害,你给我弄点水喝!”
珍珠十分错愕的抬头去看益阳郡主。
虽然说翡翠和孟慧茹提前吩咐她们备下了茶水和点心,可是说实在的,她压根没有想到会真的有人这样大喇喇的过来讨水喝!
这样未免太不识大体了吧!
可是益阳郡主就是那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一点点不自在都没有。
珍珠忍不住看了孟慧茹一眼,却发现对方无奈的点头,她便就行李说道:“郡主稍候!”之后就急忙转身去准备了。
说真的,孟慧茹也没有想到,益阳郡主今日如同疯魔了一般,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出点什么幺蛾子。她作为皇后的贴身女官除了大事化小,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诚然,从她的本心来说,她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要给益阳郡主这个疯婆子一个大嘴巴!
其他的夫人们都是用一种开热闹的心态来看待益阳郡主的行为。
她们在这里,当然都是循规蹈矩,小心翼翼,谁会像这位郡主一样抽风!
不一会儿功夫,珍珠就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个小巧的茶壶,并且四个小茶杯。
珍珠小心的将托盘递给了一旁的一个小宫女,又亲自倒了一杯茶奉给益阳郡主:“郡主,请用茶!”
益阳郡主一翻白眼,指着孟慧茹说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要她给我倒茶!”
孟慧茹一愣,随即明白,她这又是在找茬。
珍珠不知所措,手里举着的茶杯也不知道是该收回来,还是继续举下去。
孟慧茹叹了一口气,将珍珠手里的茶杯接了过来,放在托盘里,然后又亲自给益阳郡主换了一杯茶。
“郡主,请用茶!”
看着孟慧茹低眉顺眼的站在自己面前,益阳郡主心里无比的畅快!
一想到这个贱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于她,她就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
她接过那杯茶,作势要送到唇边,可是不知道怎地,却是突然换了方向,直接朝着孟慧茹头顶泼了过去!
孟慧茹因是低着头,又是出乎意料之外,因此竟然没有躲闪,那被有些发烫的茶水,就这么兜头倒了下来!
转眼间,她就成了落汤鸡的模样,头发上脸上都是茶叶沫子和茶水,狼狈不堪!
显然,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益阳郡主会使出这种几近低级的昏招!
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珍珠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之后,赶忙就扶住了孟慧茹,愤怒的看着益阳郡主。
益阳郡主却是十分无辜的摊了摊手:“你瞧,茶水实在是太烫了。我这身娇肉贵的,自然是受不得这种烫了。倒是你,皮糙肉厚,又是做惯了伺候人的事情,想必是没有什么的!”
孟慧茹没有做声,只是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对方。她眼神中那冷到发寒的凉意,让益阳郡主也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可是随即她又冷笑着嘲讽:“不过是个意外罢了。难道你还觉得本郡主是故意的不成?你也配吗?果然,娘死了没人教的,就是这样上不得台面!”
孟慧茹还是不说话,还是就那么看着益阳郡主,直到对方有些心里发毛了,她方才突然一笑:“郡主说的对,的确是个意外。”她又转身对那边看热闹的夫人们说道:“慧茹恳请各位谅解,恐怕我是要去换一身衣裳了。”
那些夫人们当然都是不做声,默认了。
珍珠想要冲上去说些什么,却反而被孟慧茹拦住了:“陪着我去换身衣裳。碧玺!”
她又扭头吩咐道:“你且看着这里,记着一会儿沈夫人出来了,就请益阳郡主进去!”
碧玺低声应下了。
说完这些话,孟慧茹便领着珍珠离开了。
益阳郡主自然如同斗胜了的公鸡一般,趾高气昂、一摇三摆的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她脸上的笑容是格外的灿烂,可是与之相对,这边站着的看见孟慧茹受辱的凤栖宫宫人们,却是个个咬牙切齿。
“姑姑,你怎么能就这么由着她发疯?”
珍珠一面给刚洗了头发的孟慧茹绞干头发,一面在不停的发牢骚。
“她就是拿准了,这样的场合我不会对她如何,所以才会这样肆无忌惮!你还不明白吗?她这是等了好久的机会,处心积虑就想要拿我出气呢!”孟慧茹的语气倒是格外的平淡,一点恼怒都没有。
珍珠停下手里的活计,愤愤不平的说道:“她就是条疯狗!以前看着还有点人模样,自从出宫之后就连人模样也没有了!”
孟慧茹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珍珠,你可愿意帮我?”
珍珠眼睛一亮:“姑姑,你当真?我可早就看益阳郡主不顺眼了!你要怎么办,只管吩咐就是!”
孟慧茹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珍珠顿时噗嗤一声笑了。
孟慧茹心中却是冷到了极点。
本来她也不想惹是生非,不过那个什么郡主竟然敢在言语之间辱及她的娘亲,她自然不可能容忍!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她辣手无情了!
等到孟慧茹换好衣裳回到大殿的时候,沈夫人已经重新出现在队伍里,而益阳郡主却不见了踪影,显然是进去拜见皇后了。
那些外命妇们都忍不住看了孟慧茹几眼,却发现她淡定自若,一丝一毫的尴尬或者不安都没有。
众人都不禁在心里赞叹了一声——果然是皇后会调教人。这位女官也不过是二八妙龄,竟然有这等涵养,实在是难得了。
孟慧茹却是泰然自若,对于这等审视一点都不在意。
她只是在静静的等待着。
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益阳郡主就从里面出来了。她脸上的表情也算不上多么愉快。
这也是自然的,皇后本来就对她没有什么好感,她方才又在外面肆无忌惮。这场谈话肯定是不欢而散!
可是显然,益阳郡主也不在乎皇后是否看重她,出来之后,就施施然的站了回去。
尤其是当她发现孟慧茹重新回来之后,脸上就露出一种幸灾乐祸的笑容。
沈夫人方才已经当众呵斥了益阳郡主,此刻虽然觉得她和孟慧茹之间有些不对劲,却也不好做得太过了,只能是低声问了问在左近的一位夫人。
得知益阳郡主竟然对孟慧茹泼茶之后,沈夫人登时恼怒非常。
这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吗?
看来,真的是应该找个机会和皇帝说一说,这个郡主若是再继续疯下去,恐怕整个大顺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孟慧茹的眼睛始终没有看过益阳郡主一眼,只是机械的一个接着一个的唤着接下来需要觐见的夫人的名字。
渐渐的,那些本来正襟肃穆的夫人们也有些受不住了。
这都是些养尊处优惯了的贵妇,就这么干巴巴的站着,又不许轻易动一动,她们个个都觉得腰酸背痛,难以忍受。
而且本来在殿外等候的时候,她们自然也可以闲聊打发时间,也不怕皇后会听见。
如今进来了,她们却是怕声音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倒是显得她们不尊重了——可不是人人都有益阳郡主那样不怕死的精神!
于是,就开始有夫人主动要求饮茶或者吃点小点心。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渐渐的,所有的夫人手里几乎都举着一个茶杯了。
益阳郡主当然也不例外,而且这杯茶又是孟慧茹亲自给她倒的!
她心里十分的得意,对于孟慧茹的卑躬屈膝更是鄙视到了极点,所以倒是出乎意料的将那茶水一饮而尽了!
过了一会儿的功夫,益阳郡主就觉得有些胸口憋闷,好像是因为大殿之内太热了,令得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她强忍着站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何竟然身体有些摇晃起来。她扶着额头,又用力摇了摇,似乎是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
“郡主?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益阳郡主恍恍惚惚之间,就看见孟慧茹似笑非笑的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问候。
她突然之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贱人!是不是你给我下了药了!就是那杯茶!”益阳郡主本意是想要恶狠狠的斥责,可是却因为身体虚弱,说出来的话都是颤音。
孟慧茹笑着扶住了益阳郡主的胳膊:“郡主,您一定是中暑了!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快,让臣女扶你下去休息吧!”
她口中说着体贴话,手下却是毫不留情,直接狠狠的掐了益阳郡主胳膊内侧的嫩肉一下!
益阳郡主嗷的一声大叫,一把推开孟慧茹,而她也因为失去平衡,踉踉跄跄的跌倒在地上!
珍珠立马大呼小叫得跑了过去,想要扶起益阳郡主,却是在走近的时候,突然一声大叫:“啊!血!地上怎么有血!”
众人立即都大惊失色,将目光集中在了益阳郡主的身上。
益阳郡主听得明白,心里纳罕:“怎么会有血?她又没有怀孕?身上也没有伤口?”
她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想要看个究竟,却是又有人捂着嘴大叫:“啊!这是经血!益阳郡主这是潮水来了!”
益阳郡主那美丽的大红衣裙,在臀部的位置赫然是一片洇湿!
再联系地上那一小摊血迹,除了月事来了,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