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慧茹大概没有想到,她的所作所为居然间接的让两个仇视她的女人结成了联盟。
对于孟府来说,这一个月简直是多事之秋。
先是郑朗无端端的出了意外,孟慧芯直接变成了望门寡;随后是孟慧蓉无故惨死,暴尸荒野,甚至尸体被野兽分食;现在又是老夫人直接病倒,二夫人江氏状若癫狂,大奶奶小蒋氏也是病怏怏的不肯见人。
一大家子的女眷,竟然是连一个能出来应酬的都没有。
也难怪蒋若妍都能入得了老夫人和孟长庭的眼了。
她看准了路,就往凤栖宫附近的那处小林子走了过去,可是心里却始终是乱糟糟的。
“哎呦,这不是孟令侍吗?怎么这个时候从宫外回来啊?”
孟慧茹思绪烦乱间,却看见乌兰图雅似笑非笑的朝着她走了过来。
她眉心微微一皱,心里有几分厌恶,却也不得不草草行了个礼:“见过公主。臣女告退了。”
此时此刻,她实在是没有心情和乌兰图雅虚以委蛇。
乌兰图雅却是不肯就范,依旧挡在孟慧茹身前,歪着头问道:“你瞧着脸色可不怎么好,难道是家里有什么事情?”瞧她的模样,倒像是特意等在这里,就为了要见见孟慧茹一般。
孟慧茹眼皮一跳,突然就不想离开了。
她叹了一口气:“我祖母病了。”
“这是怎么话说的?怎么好端端就病了?”乌兰图雅奇怪的问道。
孟慧茹看了她一眼:“前阵子,我二妹骤然走了,想必您也知道。”
乌兰图雅忍不住笑道:“这事情,我自然是知道的。而且我还去参加了葬礼呢!只不过你没注意到我罢了。”
孟慧茹的心慢慢下沉,面上却带着愁容:“这一次,我二妹去世得很突然,家里人都是伤心不已。我的祖母虽然刚强,身体也一向硬朗,但是也不过两天就病倒了。说来也是奇怪,我祖母总是能看到我二妹来喊冤,说是死得冤枉,死得太惨,不甘心,要报仇!公主,你来自漠北,可是不知道,我们这边历来就有这样的说法,如果人生前死得很惨,又是被人残杀而死,那么灵魂就会徘徊在阳间不肯离开,想着要找那愁人报复!我看这次,老夫人病得有些奇怪,难保就是我二妹来缠着她要做主!”
乌兰图雅平白的就是一颤,故作冷淡的说道:“哦?她是被人残杀而死的?我怎么没听说?不是说是意外碰到了野兽吗?”
“哎,臣女也是糊涂了。这都是我们的私事,我怎么竟然和您唠叨起来了呢?”孟慧茹一副懊恼的样子,可是口中却依然在不停的说着,“可怜我二婶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几乎都要疯魔了,竟然找人作法想方设法要留住我二妹的魂魄!再加上,我二妹本就是死不瞑目,死的时候又是赤身裸体,死无全尸,煞气重得很,这下恐怕更是要留在阳间,无法转世了。”
乌兰图雅的笑容终于是有些勉强了,她忍不住站得离孟慧茹远了几步:“你好大的胆子!这种无稽之谈也敢在皇宫里胡说!什么鬼神!都是骗人的!”
孟慧茹却是特意往前迈了一步:“有道是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公主清清白白,问心无愧,自然是不用怕的。只是臣女可得提醒你一句,这中原的后宫历来就是冤魂最多的地方,若是您……阳气不够,最好还是不要半夜出来乱溜达……”
乌兰图雅终于恼羞成怒,一甩袖子,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我乃是金枝玉叶!怎么会怕区区一个恶鬼!”
说完,她就气咻咻的直接跑开,却又不知道怎地总是忍不住回头东张西望。
孟慧茹站在原地,眯着双眼,嘴角带上了一抹有些嘲讽的笑容。
“我在等你,没想到你倒是先遇上了她!”
一个高大的人影从一旁的树丛里钻了出来,静静的站在了孟慧茹的身边。
孟慧茹不用回头,也认得出这个声音。
“你怎么看?”她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睿郡王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方才回答:“她的确有这个能力,不过却没有动机。她和你二妹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做?”
孟慧茹回头,笃定的说道:“就是她做的!”
“你确定吗?还是只是你的猜测?”睿郡王见四处无人,说话也没了顾忌。
“她自己说的!”孟慧茹冷冷的声音里带着寒意,“以她的身份,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去参加孟慧蓉的丧礼?必定是有所图谋。我刚才说孟慧蓉是赤身裸体,死无全尸,她却一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这件事情除了孟府的人之外是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的。她竟然连问都没有问一句!这正常吗?”
睿郡王沉默了一会儿,又接口道:“这些都不是实际的证据。”
“实际的证据?要什么实际的证据?我只要证明是她做的也就可以了!她之前那副惊恐的模样,分明就是做贼心虚!”孟慧茹一字一句的说道。
之前韩宝珠说的那些话,重新回响在她的头脑之中:
“这个女人,你不要小看,她……简直是丧心病狂!”
是的,如果这件事情是乌兰图雅做的,那么她真的就是丧心病狂!
睿郡王心里也大略认同孟慧茹的看法。这倒不是因为他对于孟慧茹的喜爱,而是因为他前日受了孟慧茹所托,细细查探之下,居然发觉,就在孟慧蓉死的那一日,四方馆的四个漠北勇士在傍晚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当然了,漠北使者的说法是这些人找了个小酒馆喝酒,醉得不省人事,所以才没有及时回来。
尽管那个塔拉甚至找来了那个酒馆的老板作证,可是依然不能让睿郡王消除疑虑。
如今,再结合乌兰图雅的言行,反而是验证了他的猜测。
可是,最大的问题就是,乌兰图雅作为一个堂堂的漠北公主,如她所说的金枝玉叶,究竟为什么要大费周章,使出这种残忍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区区的孟慧蓉?
孟慧茹的心中也有同样的疑惑。
乌兰图雅虽然嚣张跋扈,也肆无忌惮,然而却并不是一个蠢顿如猪的人。她来大顺本就是为了和谈,又怎么会轻易和人结怨?就算是孟慧蓉曾经和她在宁远侯中起了争执,那她大可以直接去找文景帝告状,再不济也可以来找皇后,又为什么非要自己动手?这样的行为不知冒险,甚至有些愚蠢!到底是什么事情,逼得她非要做出这种不正常的行为?
睿郡王的眼睛始终黏在孟慧茹的身上。她那微微皱起的眉头,那闪烁着幽暗之光的眼眸,似乎都带着奇怪的魅力。他的目光如同丝线一般紧紧的缠绕在她的发梢,她的指尖,甚至是她的裙角。
这样的女人,寻常人看来,大概是要觉得心机太重,令人无法掌控,可是睿郡王却觉得与自己格外的相配。
一只小小的蜜蜂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样的诱惑,居然小心翼翼的落在了她的发髻之上。而陷入沉思的孟慧茹却是丝毫没有发觉。
睿郡王鬼使神差般的就伸手撩了撩她的情丝,赶走了那有些过分的小蜜蜂。
孟慧茹错愕不已的看着那只离自己太近的大手,一时之间竟然无语。
睿郡王的手竟然顺势就抚过了她白皙而娇嫩的脸颊,然后方才又缓缓的收了回来。
被他有些粗糙的指尖划过的地方,顿时如同被点着了一般,炙热无比。
孟慧茹匆忙后退几步,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慌乱和尴尬:“郡王……您又忘了……”
“我没忘!只不过……一见到你,就不免情难自禁。”睿郡王一本正经的说着几近调戏的言语。
孟慧茹那白皙的脖颈都烧得通红,越发难以自处。
“此事,多谢郡王帮我谋划。我来日定然相报!不知道您是否有话需要我带给敏妃的?”孟慧茹转了话题,想要化解此刻的尴尬。
“嗯。无事!她现在还是消停做她的敏妃就好。漠北局势不明,皇上的心思也难猜透。若是她无端生事,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物,我是不会管她的。”睿郡王这几句话说得很是无情,仿佛和敏妃压根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他的眼睛,始终肆无忌惮的放在了孟慧茹的身上。
孟慧茹只想落荒而逃。
每一次和睿郡王相见,她都觉得自己不知不觉就被逼到了一个角落——不,更加确切的应该是,她的情感就被逼迫的必须给出一个确实的交代。
偏偏不知道是造化弄人,还是她下意识的选择,她总是不可避免的要不断去求助于睿郡王。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慢慢回头准备离开。
“你自己小心!那漠北公主是个乖张残暴的。只怕是要对你下手的!”
孟慧茹脚步一顿,心头乱跳。
“实话告诉你,我这次查来查去,倒是查到那公主和姓方的那个毛头小子……关系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