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静悄悄的,窗外飘着一片雾蒙蒙的细雨,天气阴冷而寒瑟。几十个学生都低着头,在安静的写着作文。今天是周五,因为明后两天休息,为了方便家远的学生回家,周五下午只上两节课,而我的课就很不幸的被安排在这最后的两节课了。我扫视了一下下面的学生,已经有几个不安分的小脑袋转向了窗外。我也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细雨中一个丰盈俏丽的女子正微笑着看着我,萧潇!我差一点叫出声来。她对我摆摆手,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就转身离开了。我看了一下表,还要二十分钟才放学呢!教室里已经有学生窃窃私语了。我咳了一声,教室里又安静了许多。我的目光却落在了一个苍白瘦弱的女孩子身上,她的脸苍白的吓人,身体正微微颤抖着,我悄悄的走过去,轻声问道:“谭心,你怎么了?”
她一惊,下意识的抬起头来,一双乌黑的眸子怯生生的看着我,“老师,我····我不舒服,我想···我想提前回家,行吗?”
“很难受吗?可是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啊!”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更温和一些。
“老师,我叔叔今天会来接我,他现在应该已经在校门外了。”
“这样吧,把你叔叔的电话号告诉我,我叫他进来接你。”我爱怜的抚了抚女孩子柔顺的头发。然而,当他的叔叔出现在门口向我出声询问时,我却大吃一惊,他的就是几天前的晚上那个偷了我的钱夹又在里面留下字条的男人!他的声音我还记得。他微笑着说:“那娜老师,很高兴又见到你!”他抱起那女孩子就向外走去。我快步追上他问道:“幽兰园在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吗?”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我。停了一下才说:“就在琴轩里,明晚,我在园中等你!”话音未落,放学的铃声就响起来了,安静的校园立刻沸腾起来,他融入到人潮中很快就不见了。
“那娜,看什么呢?”一只柔软白皙的纤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握住那只手挽在臂弯中,笑着说:“萧潇,你怎么来了啊?想我了吗?我还以为你陶醉在蓝天雪域的青藏高原上,把我忘了个干干净净呢!”
“死丫头,你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要不是为了写完那个破剧本,我才不会去冰天雪地里受罪呢!我这也是生活所迫啊!”
“好了,我的大编剧,你是被江浩逼来的吧?”
“也不全是啊,我主要是想来看看你这个不稳定因素又是哪根筋不对了,跑到这里来了?”
“我妈妈在梦里提到了这个镇子的名字,老爸让我来查查妈妈会不会是这里人。”我们一边聊着,一边走出了校园。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是天空依旧阴沉,潮湿的风吹到皮肤上,凉飕飕的。我们紧紧依偎着回到了琴轩。由于发生凶案而沉寂了几天的琴轩又喧闹起来了,江浩已经开始组建他的新剧组了。他正忙着和文嘉瑄商讨将琴轩作为拍摄场地的事情,却还没有忘记将一大包瑞士莲巧克力抛给我,“你不是喜欢把它当夜宵吗?我特意为你定做的。可可纯度90%以上。”我对他调皮的眨眨眼,就去帮萧潇整理房间,一直到晚饭后,才提着我的巧克力离开了江浩他们住的听雨阁。
天空中彤云密布,隐隐有紫色的闪电在浓云中闪过,我在回廊中闲闲的走着,路过荷塘边时,正看到文嘉瑞蹲在荷塘边的草地上,手里拿着根木棍在地上划着什么。我悄悄的走到他身边,原来他在地上反反复复写的只是两个字——璎珞。字迹清隽刚健,显然曾经下过苦功夫去练习,我对这个疯子越来越好奇了。很想试着和他交流,就轻声问到:“你为什么要写璎珞的名字?”
他一惊,抬起头,惶恐不安的看着我,缓缓站起身,嘴里低声的嘟哝着:“眼睛···眼···眼睛······”
“什么?谁的眼睛?”我追问道。
“眼睛···眼睛····”他不回答我,只是一边盯着我看,一边嘟哝着这两个字。
“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了?”我踏前一步,大声问道。
可是他却转过身,一边嘟哝着一边向宅子深处走去。
“眼睛?”我重复着文嘉瑞的话,蹲在碧莹莹的池水边,对着水中的倒影,琢磨着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很大,很黑,但是不够明亮,总是迷迷蒙蒙的,爸爸说是因为我内心的迷茫。眼角有点微微上翘,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丹凤眼,可是这也不算什么特别的啊!
“好一个临水照花人啊!”池水中映出了文嘉玮那干净俊逸的笑脸。
我指着池水中自己的倒影问他:“你看,我的眼睛有什么不对吗?”
“挺漂亮的,就是有点迷茫!”他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说‘
“那少言也是这样说的。”我心不在焉的说。
“那少言是谁啊?”他不解的问。
我把目光从水中移到他身上,故作深沉的说:“他是一个可怜的男人,半生的精力都耗在了两个女人身上,一个女人是个谜,他用了半生的时间都猜不破,无法知道她是谁,她从哪儿来。另一个女人是个麻烦,让他烦恼不已,却怎么也想不出办法来让‘麻烦‘变得规矩起来。唉!可怜的人,其实我好想让他快乐起来!”
“你很爱他吗?”文嘉玮盯着水面轻声问道。
我诧异的看着他,很意外他会这么问。
“别这样看着我,你对他那么了解,我能从你的眼中看到那份发自内心的心疼。”他回过头来,笑着说。
我点了点头,叹息道:“可是他更爱那个谜一样的女人!”
“那娜,你不会是因为失恋了,跑到这里来疗伤的吧?”他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盯着我看。
“你可真够聪明的啊!”我大笑起来。
“难道我猜错了吗?”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错!大错特错!”我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说到:“那少言是我爸爸!那个谜一样的女人是我妈妈,那个‘麻烦’就是我啊!”
“你!”他也大笑起来。
“好了,有那么可笑吗?”我打了个暂停的手势。
“嗯,不笑,不笑了。那娜,你妈妈怎么会是个谜呢?”
“我妈妈是我爸爸在码头上捡回来的。她大概遇到过什么意外,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呢,我和爸爸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来。我妈妈的意识好像漂浮在一个不知的空间里,除了我和爸爸她不愿意和任何人接触,除了古琴,她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而我呢,就是这个奇怪的女人生下的古怪女儿!”我苦笑着说。
“你不是古怪,是很特别!”他笑着说。
“你就不要忽悠我了,对了,嘉玮,你知道幽兰园在那里吗?”
“幽兰园?!你问它干什么啊?”他腾地从地上站起来,一脸的惊恐。
我疑惑的看着他,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是谁告诉你幽兰园的?”
我想了一下,就把那人留下字条的事情告诉了他。
文嘉玮想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好吧,我带你去!”他拉着我走进了荷塘边的小树林,林子并不大,但是那条小径蜿蜒曲折,使人深入其中而更觉幽深。林子的尽头,是一道高高的红墙,长满了绿色的苍苔。一道锈蚀斑斑的铁门嵌在其中。文嘉玮拿出钥匙打开了铁门。铁门之内,别有天地,老松巨柏的枝叶互相交通,几乎遮住了天空。深草已经淹没了小径,迂回的曲栏上爬满了藤蔓和荆棘,曾是荷塘的小池已经长满了萍草,亭子,石桌,石凳上搜是灰尘和蛛网。文嘉玮拉着我,小心的从荆棘丛中走过去,从树木低俯的枝桠中钻进去。然后,我看了那栋巨大的石头建筑。方正古朴,圆形的穹顶上雕刻着各种飞鸟的图案。白色的石壁上已经遍是青苔,一道石门紧紧闭合着。像一张隐瞒了无数秘密的嘴,在岁月的流转中始终缄默不语。
“这是什么地方啊?”我抚摸着冰冷的石壁轻声问道。
“这是韦氏一族人的墓地。”
“墓地?一族人的墓地?!”
“是的,传说这里曾经生活过一个古老的部族,韦氏一族就是那个部族的后裔。族中有人死了,就将尸体放在这座石头圣殿中,然后封闭石门。等到再有人去世的时候,石门才能再一次打开,而先前放入的尸体就已经不见了。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这石门要怎么打开啊?”
“族长把自己的血滴入这个空洞”他指着石门旁的一个凹陷的小洞说,“门就会打开。”
“哦,我们也滴两滴血来试试吧!”
“大小姐,别妄想了。只有韦氏一族的人的血才能打开石门。而且四十多年前,一个叫韦天意的人把自己和妻子活活封在这石门里,从那以后,这石门就连韦家的人都打不开了。我嫂子的祖父为天佑去世的时候就没能打开石门,而是葬在了石头圣殿的后面。”我静静的注视的这座古老神秘的石头圣殿,心里升起一阵阵的寒意。
“好了,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我们转过这座巨大的石殿才发现这座园子非常庞大。一片绿荫荫的竹林后面,是一排短篱,短篱上也爬满了藤蔓,一排高大的房屋映入眼帘,绿瓦红墙都已经失去了色泽,但仍然依稀可辨当日的考究与精致。屋门紧紧关着,窗纸早被风吹日晒所摧毁,零落的挂在窗棂上。我们走上了那青苔满布的台阶,伏在窗口,屋子里的家具还在,全部被蛛网个灰尘所掩盖了,大堂四侧,层门深掩,不知掩藏着多少神秘和恐怖。一阵风吹来,又飘来了细细的雨丝,我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心底升起一丝莫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