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欣慰这个孩子对于事态的轻重处理,他生在皇族,还是念着亲情。
帝王需要杀伐决断的狠戾,一生会被迫失去很多,我不想卿儿成为帝王,也因为这些原因。不能获得权利,而有无法离开时,那就要学会在这欲……望的漩涡里求得生存。
这些是我近乎半生所参透的。
“影儿!”有时赫连御风半夜惊醒,拉着我的手,怔怔的自语,“朕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其实我在卿儿出生后不久求赫连御风答应我,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立卿儿为太子,一定不可以,除此之外,我不断的告诉卿儿要懂得兄弟间的谦让,而我自己却看上去事事与卫鸢都要比试一番,甚至宫中的人都说皇后贤德,对皇贵妃礼让。
祸国妖女,以色侍君,媚惑君王,国将不国,各种谣言四起……
“子语,我还能有多少日子?”
“到卿儿十二岁那年。”
“就快到了。”我喃喃着板着手指算了算,“对了,你有替我算到将来可以陪伴在卿儿身边的那个女子吗?”
子语道,“安宗柏的女儿,安紫薰。”
安宗柏的女儿?我楞了下笑起来,在青鸾镜中我看见个小小的女童,模样有几分像金筱瞳,小小的年纪眼里有着不符合年纪的坚毅,我不由想起曾经只身闯入西楚宫中的南海女子。
明艳的像朵绚丽的花,带着蓬勃朝气,第一眼我就很欣赏她的个性。
她很执着,对安宗柏一往情深,那种执着都令我自愧不如,我没有她的勇气,可以抛开一切只要爱着一个人的勇气。
“筱瞳的女儿,我真没想到会是她。”
我给卿儿定了亲,安宗柏的女儿,赫连御风这些年对势力越来越大的镇南王安宗柏,的确有防范之心,起初因为我的缘故,赫连御风派遣他到南海,与金家攻打北海龙氏,南海金家的筱瞳之后嫁给他为妻。
安宗柏拥有兵权,镇守边关多年。
时隔多年,我再见他,这个人木讷耿直的本性一直没有变过,他还真的不适合拥有了这些兵权后留在朝中为官。
属于我的日子不多了,我能为卿儿做的都一一安排好了,最后一件是从子语那里拿到暗夜的种子。
我并不完全相信与卫鸢达成的条件,我的卿儿没有娘亲在身边保护,始终会是受人欺负的孩子,我教会他忍让,不要去争夺权利,只要卫鸢不伤害卿儿,她和太子琛就可以稳稳当当的坐在他们的位子上。
若是卫鸢背弃与我的约定,我也不会对她手下留情,还有,那个隐藏在卫鸢背后,给我和卿儿下毒的人。
亡羊补牢未为晚也,为了我的卿儿还有陌年,我会寸步不让,至死不休!
“我会为卿儿算出三生蛊的下落。”子语来见我,告诉我找到了可以抑制卿儿蛊毒发作的办法。
“那会折寿很多年!你不是说,你一直再等一个人吗?”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表情冷漠的子语笑起来,“我已经等到了。”我没有问子语她等的人是谁,从的表情能看出,心愿达成的那一刻她没有遗憾。
照着我的安排,地陵建成的那一天,是西楚帝都皇贵妃谢鸿影的忌日。
人在临终前总会想起以前很多事,很多人,那么的清晰。
在我生命终结的最后一刻,我想起的人居然是赫连御风,他带兵征战的那天我没有见他最后一面,没有告别。
等他知晓我过世消息时,我已经是被送入地陵了吧。
我要求他准我最后的事情,不准踏入地陵一步,不准见我。
还是一如既往的害怕面对他,这一生短短三十余年,父皇与皇兄给了我前半生的娇宠,赫连御风给予我后半生极致的宠爱。
对北燕的子民来说,我从帝姬一夜沦为敌方的女奴。
他灭了北燕,我失去亲人与国土,为了生存,我成了他的宠妃,十多年夫妻,我为他生下了卿儿。
我无颜面对谢氏的先祖,也不能再继续留在这个男人身边。
他说他会待我好,一辈子疼我,他爱我,我信,他确实这样做了。
不能原谅的是我自己,我不敢对他的爱有任何回应,我胆怯拒绝他对我好,我们之间有太多的阻碍。
相处越久,我越难抽离。
赫连御风,我不敢爱你,更不能爱你,再我还能有勇气最后一次残忍对待你给予我的爱,我必须放手,对你对我都是解脱。
我不信与来生,即使有,我想我今生享受了所有的宠爱,要来生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地陵,断龙石被放下的那一刻,谢鸿影短暂的一生就此落幕。
她想过那个叫做赫连御风的男子,会为她伤心难过一段时间,日子久了,他总会慢慢淡忘吧。
断龙石再次被开的时候。
第一次,是她的卿儿带着命中相守的女子安紫薰来见她。
第二次,是那个她以为会渐渐淡忘自己的男人赫连御风。
影儿,你还是离开我了,那般决然没有一丝余地。
从我见到你的那刻开始,我就有种直觉,哪怕有朝一日,我坐拥天下,你会是我赫连御风永远都不能完全拥有的女人。
我遵守约定,十年不见你,但是十年之后……
我会待你好,疼你一辈子,你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我!
所以影儿,十年之后,你也要遵守当初我们的约定!
“薰小姐、薰小姐。”
“吵死了。”她挥手几下,翻身接着睡。
哥哥不在的日子,她不用练习法术,不用背功课,闲的发慌,却不能踏出村落一步,这样明媚的天气,她只能挥霍的用来睡觉。
“薰小姐,你不去看那个人吗?”推着她醒来的小丫头提起那个人,虽然连个名字都没有,说到这个人,小丫头的眼睛贼亮。
薰骨碌一下跃起,朝着山下跑去,“你不早说!”她想起来了,几天前她从外赶回来时,听说邻镇来了位会法术厉害的人,专门为人卜算驱邪,非常灵验,才几天的功夫,居然被传的邪乎。
“薰小姐,不能那样就出去,被清慈雅禁知道了,奴婢就……”不等小丫头话说完,就瞧见一只白鹤从上空俯冲,顺势将她驮在背上。
“啊……”
“小夕,别叫那么大声!”薰一下子捂住小丫头的嘴对她眨眨眼,从空中飞走,就能避开哥哥布置下用来看守她的眼线。
不消片刻,白鹤在邻镇飞下停稳,她们从上面下来,小夕眼珠瞪的大大的,那驮着她们飞翔空中的白鹤瞬间缩小,仔细一看不过是纸叠的东西。
“薰小姐好厉害!”小夕连连直呼。
她不以为然的哼了下,大步朝着镇子最热闹的地方赶过去。
今天,她要拜会一下,被人传的简直快成神的那位法师。
“走了?”
“去哪里了?”
“什么时候来?”
她一口气连问三个问题,大抵每天问同样问题的人很多,伙计头也不抬,随手朝着一处指着“碧落先生就住在那里”
那里是哪里,反正是奇怪的地方,白天不开门,晚上却是门庭若市。
“姑娘,这里可不是你来的地方。”她和小夕等到夜里,却被人拦住。
“为什么不能来?”她皱皱眉头,不过身边来来回回进出的人,都是男人。他们都在看她,同时个个笑眯眯的对她指指点点。
“因为我们这里不做姑娘生意!”满脸脂粉的老鸨子对她连连摆手,不过一双晶亮的眸子却上下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