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会议结束后,夏凌雪便回房间见母亲、弟弟雷翠和小花猫,他已经有五天没跟他们见面了,心中十分想念。
金穆一走,金威便跟了上去,说:“父亲,我心中有话想跟你详谈。”
金穆点点头,二人便进入金威书房,坐定后,金威说:“父亲,对于你的决定,我有不同意见。虽然现在木已成舟,但是为了家族的安危,我不吐不快。”
金穆用略显赞赏的目光看了金威一眼,说:“什么话都可以讲。”
金威说:“夏凌雪天赋过人,这点我承认。但是天赋并不是实力,以他目前的能力,掌控门派,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金穆点点头,说:“不错,凌雪现在的实力,在同龄人里可谓天人。放在江湖上,那只是小虾小蟹的水平。不过我之所以敢把门派交给他,其中另有玄机。”
金威不解,说:“儿子愚钝,请父亲明示。”
金穆说:“凌雪参加家族比试那天,你在场吧?”
这是金威心中的一个痛处,他脸上微微变色,说:“是的。”
“凌雪破金福的那一招,是什么?你看出来了吗?”
“没看出,我一直觉得奇怪呢?怎么他三层的重阿拳可以破四层的金刚合体拳绝杀?父亲看出来了?”
“我也没看出。连我,都看不出来!”金穆特意强调了一下。
金威似乎有点明白了,想了想,说:“父亲的意思,是凌雪背后有高人指点。他用的招式,连父亲都看不出端倪?”
金穆说:“不错。凌雪为人正直诚实,孝敬母亲,疼爱弟弟。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是这样的人,他师傅,也必定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凌雪成为掌门,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他师傅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凌雪自然无力掌管门派,他背后的师傅呢?那人的武技修为,恐怕不在我之下,只在我之上。”
金威嗫嚅道:“话虽如此,实际却未必。”对于夏凌雪,他可没什么好感。
金穆威严地说:“此事已经验证过了,你不必怀疑。”
金威见父亲如此说了,其中自然不会有假,于是又说:“夏凌雪是火狄的儿子,这个你知道吧?他亲口向我承认过的。金家与火家势同水火,将家族门派交给火狄的儿子掌管,恐怕会祸起萧墙。”
金穆颇不快地说:“难道他不是金凤的儿子吗?金凤不是你女儿?不是我金家人?金威,你就是心胸过于狭窄,容不下人。你自己把自己逼向绝路,转而又去埋怨天下人都要与你为敌,没一件顺心的事情。凌雪是火狄和金凤的儿子,以他忠厚的性格,你把他当金家的人,他就是金家的人。你若把他往金家外面赶,转而火家又把他当自己人的话,那他就是火家的人。凌雪只是凌雪,现在他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母亲,心中并无金家火家之分。你若觉得他是外人,他就真的会变成外人。你把他当自己人,他就是自己人。”
金穆一席话,训到了金威心中的痛处,金威答不出话来,只是唯唯诺诺地答应:“父亲教训的是,父亲教训的是。”
金穆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金威答应一番,完了,又问道:“父亲,若是凌雪他心中向着他父亲怎么办?这种风险还是有的啊?我们就一点不提防?”
金穆又是一番长叹,良久,才说:“金威,你不止心胸狭窄,眼界也极其短小,我要如何跟你解释呢?如今的天下大势,已经大大改变。你的眼光,却还停留在从前。凌雪跟火家的渊源,正是日后我金家可以仰仗的资本。正因为如此,掌门之位,非凌雪莫属。”
金威两番被父亲鄙视,心中颇不服,说:“何以见得?”
金穆说:“我前段日子,叫你上奏反对肖裹担任中领军的事情,你办了吗?”
金威一头雾水,说:“刚刚不是在讲夏凌雪吗?怎么讲到肖裹去了?”
金穆不耐烦地说:“我只问你,我交代的事情,你办了没?”
金威挠了挠头,说:“那是皇上的主意,我找不到好的理由反对,加之前段时间一忙,就…就没有去办。”
金穆隐隐有了怒意,说:“你都在忙什么?忙着怎么给金凤母子难堪吗?朝中的局势,为何你如此看不明白呢?我已经反复跟你讲过了,提防肖家。是皇上任命的,你就更应该反对!坚决地反对!肖家试图对抗我们金家,削弱我们的势力。皇室这样就是在表态支持肖家,也就是表态支持反对我们金家的人。你不坚决反对,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我们金家,就大难临头了。”
金威满不在乎地说:“他肖家能掀起什么风浪,不就一个中领军,统领京城禁卫军吗?两位指挥使,还是我们的人,肖裹做了中领军也没用。至于那皇帝老儿的态度,管他做什么,朝中大权,不还掌握在我们手里吗?那些大臣,有几个敢出头反对我们?”完了,又添一句:“这,跟夏凌雪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金穆无语,停了一会说:“中领军一向由我金家之人担任,此次皇上以升迁为名,将你弟弟调离这个职位,本来应当由我金家出人续补。这是我金家传统的势力范围,是控制朝廷很重要的一个点。而肖家,此番居然敢挑头出来挑战我们的势力,为什么?”
金威略显疑惑,说:“这也正是让我疑惑的地方,他肖家吃了豹子胆了,居然敢出人担任这个职位。”
金穆说:“根据可靠的情报,金光门的长老,最近频繁地造访肖家在城外的一座别院。金光门长老造访的时候,肖老太爷,正好都在这座别院休养,这不是巧合。你弟弟被调离,肖裹出任中领军,并不是一个意外,而是一件谋划已久的事情。依仗金光门撑腰,肖家想取代我们家的地位。而皇上,也巴不得有人出来这样做。你不坚决反对,将肖裹弄下去,下一次,便有王家、胡家都想来占搅浑了水占便宜。继百年前‘康定之变’后,一股针对我们金家的风潮正在掀起。你知道我金家是如何度过百年前那一次劫难的吗?”
金威听的一头雾水,说:“百年前‘康定之变’,是我金家之耻,很少有人提起。对当年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
金穆脸上更加不快,说:“以史为鉴,可以明得失。我组织门派中人历经十年编纂而成的洛州金家史,你没看过吗?那里边不是写的清清楚楚吗?不清楚这个家族的历史,不知道吸取历史的教训,有意回避家族发展中遭受的挫折,你这个样子,如何统领整个家族?你想把家族带到哪里去?”
这下,金威彻底懵了,不过依旧倔强地说:“我如何统领家族是一回事,夏凌雪是火狄儿子是另一回事,父亲不要牵扯在一起。”
金穆哀叹一声,说:“如此胸襟!如此眼光!如此见识!这就是我金家堂堂的一家之主。你仔细去看看我编的家族史,‘康定之变’中,我金家之所以能幸存,是因为其他六大家族的门派都暗中派出了高手助阵,才保我金家不死。康定城下,七大家族高手的血流在了一起。近百年来,家族之间纷争不断,甚至结下血海深仇。可是事关存亡的危急关头,各个家族里,依旧会有高手力排众议出手相助。凌雪是火狄的儿子,将来在我金家危急存亡之秋,他的特殊身份,将是我金家最稳固的依靠。你那小的可怜的脑袋瓜里,想了些什么东西?你睁大眼睛每天所看到的,又是什么东西?”
金威被父亲说的羞愧万分,无地自容,不过金威心中的那份执念,也是非同小可,于是沉默一番,消化父亲对自己的鄙视与失望后,又说道:“父亲的意思,是夏凌雪说不定可以拉拢火狄助我金家对吧?可是以夏凌雪的能力,他怎么能够化解金火而家几百年来的恩怨呢?几代人的鲜血,是他一人可以化解的吗?”
金穆眼中闪过几丝忧虑之色,说:“几百年的恩怨,数代人的鲜血,当然不能轻易化解。不过我选中凌雪,就是选择了一个契机,他是唯一可能化解这段血腥历史的人。虽然我看不到结局,但我已经主导了这个开始。我金穆无能,未能重现远祖荣光。几十年苦撑下来,只是运气尚好,家族未曾经历大劫难而已。如今,我已将权柄交给凌雪。倘若凌雪能如我所愿,成就大业,我金穆,也就不枉这一生操劳。九泉之下,可以安息!金威,不要再以你的鼠目寸光和小肚鸡肠跟凌雪斤斤计较了。他已成为家族教父,好好地辅佐他、配合他,他将是我金家振兴的希望。庸碌如你辈者,守成尚难。若想力挽狂澜,扭转大势,更非天纵之才不可!”
金威直到这一刻,才彻底明白父亲作为家族门派掌门所具备的真正实力,这种韬略和眼光,这种苦等几十年的耐心,将门派掌门之位交给外姓之人的魄力,都是他万万不及的。
“那个夏凌雪呢?他是父亲苦等数十年后亲自挑选的人,他,也是父亲这般神一样的存在吗?”金威在心里暗暗问自己。
不过,经历过父亲的这番话后,他对于父亲的选择再没有任何疑义。对于夏凌雪,他也有了全新的态度。他是父亲所选定的人,仅这一点,他就要对他有充分的尊重,更不要论金家历代以来宛若天人的各位门派掌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