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管家笑了笑,拱手道:“少主英明,老奴不敢隐瞒。明眼人都敲得出来,少主和钟姑娘是天赐良缘,庄里这些年未办一件喜事,老奴是怕有些生疏了,若是匆忙应对,难免疏漏,是以早早备下。只是,原本都是按照纳妾的规格置办的东西。如今冷剑山庄庄主要大婚,自然还要再加几倍不止。老奴妄加揣测主子心思,还请少主恕罪。”说着已经伏在地上。
冷易寒看了一眼,道:“起来吧,没有怪你的意思。”吴管家派人唤杜衡来,盘算着大婚的种种关节,也下去忙了。冷易寒忽觉身心舒畅,抑制不住喜悦之情,调琴奏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钟希同醒来的时候见日头很高了,没有钟表,也不知时辰。迷蒙着唤道:“冷易寒……”白芷推门进来,道:“主子在对竹馆,奴婢这就去请。”钟希同一边着衣,一边说道:“不用了,我过去找他吧。”
白芷淡淡应了声:“是”。虽然神色比往常更为恭敬,但看着她冷若冰霜的脸,钟希同觉得气氛怪怪的,一时又说不上缘由。怎么自己睡了一觉,就得罪什么人了吗?疑惑着出了安苑,过了赏荷园,钟希同忽然闻到什么烧焦的味道,四处一看,东南某处可不是正冒着浓烟?
顿时急道:“那里着火了!我们快去救火。”说着,拔腿要跑。白苏急忙拉住,道:“姑娘莫急,那是烧一些不用的东西,不用救的。”见白芷也是一副不急不躁的神色,钟希同便信了。走了两步,忽然眼睛放光,兴致勃勃道:“那咱们去看热闹吧!”不容分说已挣脱了白苏的手,跑过去了。白苏一怔,急急的瞪了白芷一眼,慌忙追过去了。
白屋的一切,正在浓烟中化为乌有。吴管家正率领众小厮在一旁看着,“吴管家,你们……干嘛烧屋子啊?”钟希同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一众小厮,恭敬行礼道:“钟姑娘!”
钟希同愣了一愣,一脸茫然。吴管家责怪的看了一眼追过来的白苏和白芷,又缓和了神色道:“姑娘近日睡得不好吗?比往常起的早些。少主在对竹馆,老奴这就派人送姑娘过去。”
钟希同笑嘻嘻道:“我知道他在那啊,我是来看热闹的。好好的屋子,干嘛烧了啊?”吴管家低声道:“请姑娘借一步说话。”
钟希同见他神神秘秘的,便跟他到无人处。吴管家道:“那屋子里都是少主梦魇时损坏的东西,全部堆在那屋子里,少主日日见到,难免烦心,所以老奴决定直接将此屋烧掉。”他这话半真半假,损坏的家具确实都挪到了此间,不过,是刚刚放进去的。至于白屋,就此成为冷易寒的一个秘密,一个永远对钟希同保守的秘密。
钟希同并不全然信服,东西坏了可以扔,何必非要烧掉一栋楼呢?吴管家说白芷和白苏要留下来,他另有交待。钟希同远远的瞧着,虽然听不见她们交谈,但瞧着不像‘交待’,倒像‘训斥’。那些仆人们看她眼光也变得怪异,无缘无故的敬畏起来。一定是有人说了什么,会是什么呢?她一头雾水,低头思量着。
“哎呦!”
钟希同拐了个弯,刚要进竹林,就撞到刚从里面出来的杜衡。脚下一滑,不由得惊呼一声,眼看着要跌过去。杜衡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总算没有让她摔倒,“姑娘没事吧?”
钟希同木然点点头,瞧着地上重重的竹叶,想:怪不得我站不稳。正在这时,竹林深处传来低沉的嗓音:“同儿来了吗?”“哎,是我。”钟希同应了一声。杜衡慌忙的松开手,道:“姑娘仔细看路,杜衡得罪了。”施了一礼,便要去了。
钟希同忙叫住他,道:“那封信是不是你掉的?”碧绿的竹叶间躺着一封雪白的信,杜衡赶紧拾起快步离开了。
这片竹林日日有人看护,长得格外挺拔。竹叶片片水绿,竹身根根修长,竹林深处,琴声悠然而起,钟希同迎着透过叶子落在衣衫间稀疏的暖阳,一步步向前。所谓对竹馆,便是大到一梁一柱,小到一杯一盏,全是竹具。馆前设了一个竹亭,自然是竹椅竹案,竹亭中正有一人,白衫玉带,领口袖口间都是竹色的流纹。十指流连于琴弦之上,奏着高山流水之韵。
钟希同不觉看的呆了,站在那不再向前。直到冷易寒高大的身影来到眼前,才猛然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冷易寒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钟希同仰起头,支吾道:“我想……我想问,你……你昨晚睡着了吗?”冷易寒悦然的点点头,在她耳边轻声说:“睡的很好。”
钟希同觉得耳朵痒痒的,不禁侧头躲了躲。瞥见自己来时踩过的小路,想起刚刚看见的那封信,上面有笔力遒劲的四个字:婉兮亲启。婉兮婉兮,好美的名字。其实原本想问的是——婉兮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