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牧能理解泰泽那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受,于是替她答道:“先生,她自幼在我家长大,恐怕从不觉得自己跟你是同族人呢。如果你想知道她的名字,我可以告诉你,她叫瓶儿。”
“瓶儿?你的姓是?”
“杨。”瓶儿姓杨,这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见泰泽似乎对杨牧家的婢女很感兴趣,蓝亲王不由诧异,他也走了过来,大喇喇地矗在那里,等待着杨牧的请安。
但杨牧根本不鸟他,只是喝酒,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蓝亲王不由恼怒,咳嗽了一声:“杨牧,回去告诉你的母亲,明日一早,本王会登门拜访。”
说到这里,他悄声在泰泽耳边叽咕了几句,那泰泽面露喜色,然后便彬彬有礼地跟他们作别,然后随同着蓝亲王去了。
“你老丈人看来对你很不感冒啊。”沈越揶揄杨牧道。
杨牧没吱声,他在想,这蓝亲王没事要来拜访母亲到底有什么企图呢?
沈越继续说:“不过也难怪,看你那高傲的样子,根本就未将老丈人放在眼里,他能对你有好感?你这人啊,不会讨好老丈人,以后的日子可就惨了。”
杨牧愠声道:“什么狗屁的老丈人?小沈同学,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瓶儿则有些惴惴不安,低声说:“这个人为什么要问我的姓名呢?”
“难道他是你的什么亲戚?”但杨牧马上就否决了自己的看法,“不对啊,这大叔的相貌跟你差距很大的……但这世界上的事情,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瓶儿,如果他真是你的亲戚,要来带你走,那你咋办?”
瓶儿被他的假设吓住了,呆呆的不说话,眼眶里泪珠子在打滚,显然他是为难到她了。
“放轻松,瓶儿,如果真有这事,那也是好事,找到自己的亲人那不是好事么?”
“少爷,我死也不会离开太太的,死也不会离开少爷你的。”
瓶儿斩钉截铁的,就像忠贞烈妇,杨牧感喟,这后天的教化真是厉害。他不想再说什么,继续喝酒,心里却隐隐有些失落得慌,在潜意识里,他其实也并不想失去瓶儿的,只是他没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罢了。
第二天一早,蓝亲王果然如约而至,后面还跟着泰泽。
在客厅里分宾主坐下,杨牧也作陪,此时家里他是唯一的男人,躲也躲不过去的。
蓝亲王寒暄了几句之后,立刻开门见山地说:“杨夫人,贵府是不是有个叫瓶儿的婢女?”
“正是。”金蔷薇答道,心里觉得有些古怪,于是加了一句,“说是婢女,实际上跟我的女儿差不多……”
“杨夫人,本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夫人应允。”
“亲王但讲无妨。”
“本王想讨要这个婢女,不知夫人有何条件?”
金蔷薇没想到蓝亲王如此郑重其事,竟是来要一个婢女的,这瓶儿跟她和杨牧的感情极好……于是她掉头望了望杨牧。
杨牧站起身来:“亲王,晚辈一直将瓶儿当做妹妹看待,从未将她当成是婢女,昨日你也看到了,在凉园小筑,我跟她同席而坐,完全没有主仆之分。因此望亲王见谅,这世上,断然没有将妹妹送人之理。”
蓝亲王心中恼怒,如果不是有泰泽在,他已然狂勃发作。
不过泰泽听他们说到这里,站起来非常诚恳地说:“杨夫人,杨少爷,请原谅,请听我说。亲王是为我而来,事实上我有一个秘密,因为瓶儿的长相跟我夫人的长相几乎完全一样,所以我大胆猜测她应该是我的女儿。”
金蔷薇没想到还会引出这么一桩往事来,当初她在门前捡起还在襁褓中的瓶儿,里面可没有只字片言的。
“泰泽先生,那不如请你夫人来一见吧。”杨牧并不慌,如果能替瓶儿找到父母,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泰泽黯然:“15年前,我就跟她失散了,当时她就有身孕,如果生下小孩,应该跟瓶儿年纪相仿,所以我才会……”
“对不起了,泰泽先生,让您忆起了伤心的往事。不过,如果夫人不能以见,恐怕我们是不能将瓶儿交给你们的,希望您能理解。”
“杨牧!”蓝亲王终于忍无可忍地喝道。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如果杨介在家,他只要一个照会,人不必亲自来,想必那杨介就会乖乖地将人给送到府上,可没想到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杨牧还真是丝毫不给他面子。
泰泽回手止住了暴跳的蓝亲王,表情神秘地掏出了一个水晶球来,说:“这里保留有我妻子的影像,你们见了之后,当知我并非是妄言。”
随着光影流转,一个全息的影像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那是一名风华绝代的女子,却是完全的东岸人种,黑发黑眸,只是那面部轮廓和五官,跟瓶儿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杨牧刹那间明白了,这人说的是实话,瓶儿应该是混血儿,仅仅从父亲那里继承了蓝色的眼眸而已。
他沉默了半晌,说:“我去叫瓶儿来,何去何从,我觉得还应该要尊重她自己的选择吧。”
泰泽点头,他对杨牧也不无好感,这个少年做事老辣,不畏强权,却也并非是只会胡搅蛮缠之辈。
杨牧叫来了瓶儿,当瓶儿通过水晶球看到了自己未曾谋面的母亲,她也受了极大的震撼,此时她再看泰泽,那目光已然是不同了。
果然是血浓于水啊,杨牧站起来拉了拉自己的母亲,他们悄然离开了客厅,给他们父女两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蓝亲王不能不识趣,也不打招呼,带着随从自顾自地先回了亲王府。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瓶儿将杨牧和金蔷薇叫来,脸上似有喜色,而那泰泽,威武的脸上也是一片喜气,看来两人除了有父女相认之乐之外,还达成了皆大欢喜的共识。
果然,瓶儿说,她已经跟父亲商量好了,她继续留在杨家,什么都不改变。只是希望夫人能够同意父亲可以随时来看望她就可以了。
金蔷薇当然是没有任何意见,而且还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正式收瓶儿为干女儿。
杨家顿时喜气洋洋,大家齐来恭贺夫人“喜添千金”,于是摆下酒宴招待泰泽。
杨牧知道泰泽来头绝对是很大的,这一点从蓝亲王那老狐狸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了,因此他突然问:“泰叔,你在梁都还有其它住处吗?”
他的叫法不伦不类,不过泰泽也不不为忤,笑道:“有啊,暂时住在亲王府上。”
“那又何必,不如搬来我家,这样大家都不方便,瓶儿想父亲也不必走那么老远的路去找人,再说那亲王府门深墙高,咱也不是那么容易进的不是?”
泰泽看了看金蔷薇,毕竟此时金蔷薇是家中主母。金蔷薇也抿嘴笑道:“泰泽先生就请住下吧。我家虽然地位不如亲王尊贵,但西苑的厢房还是挺舒适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此时的泰泽,可说是女儿高于一切,只要能跟女儿在一起,其它什么的,都不在他的考虑之列。
要说杨牧这一招还真阴损,那蓝亲王摆明了是在拉拢泰泽,他横插一杠子,轻而易举地就将人给拉到自家后花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