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际处泛白,御龙城内的打斗声渐渐停歇,最惨烈的地方移到了月亮湖畔。
简珩冲破层层阻隔,始终不能到寒翊近前,他们之间总有敌军涌入。
“带将士们去迷雾森林!”寒翊察觉到简珩就在附近,冲她喊道。
“我带你一起走!”眼看着敌军几位将军围住寒翊,简珩心里着急。
“别管我,你带将士们走,绝不能让他们陪我送死!”寒翊声音嘶哑。
“寒翊……”简珩喊了他一声,万分不舍。
“你先走,我随后就到!”寒翊喊道,又补充一句:“放心,我不会有事!”
知道御龙城的将士是他的全部身家,简珩不敢耽搁,一声令下,撤向迷雾森林,远远望着寒翊在苦苦支撑,顿觉悲凉,凄然。
敌众我寡,不适合久战。行至迷雾森林入口处,简珩抵挡追兵,等大部分将士安全,这才骑马直奔月亮湖畔,她要去救寒翊,绝不能抛下他……
月亮湖畔,寒翊已经精疲力竭,他被十几个敌军将领围着,身上血水滴滴答答往下流淌,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敌人的血,一脸的血污早已经看不出原来样子。
太阳跳出地平线,大地镶金,这本是个明媚的早晨,却因为战争而壮烈,凄厉,狰狞……
金色让寒翊的红衣更加耀眼,血色战袍,猎猎铮铮,如御龙在天,更似搅动了九州风云的战旗……
然而,这面战旗终究是要倒下的……
在距离寒翊还有十几米时,简珩看到他坐下马匹轰然倒地,将他摔了出去,无数刀剑刺下,寒翊挥剑抵挡,跃身而起,“小爷绝不会让你们讨得半分便宜!”
纵身跳入月亮湖中……
溅起惊涛骇浪,清凉的湖水瞬间血红一片……
一直到那荡起的层层涟漪平复下来,再也没看到寒翊的影子……
他生性高傲,不给敌人折磨摧残他尸体的机会……
他说过,殉情的男女跳入月亮湖后便化作一对对鸳鸯,待他寿终正寝之时,便叫人放入这月亮湖中。来世做鸳鸯,好过今生的寂寞。
那时,简珩讥讽他杀了那么多人,死后扔到月亮湖里是个不错的主意,免得被人鞭尸,挫骨扬灰。不过,能寿终正寝吗?说不定某日死于非命呢!
一语成谶!
寒翊终是死于非命!永沉月亮湖!
简珩停下打斗,表情呆滞的望着月亮湖,寒翊的水性很好,他一定,一定会游上来,或许游到湖的对面,逃生而去。
她盼着……
月亮湖如一潭死水,没有声息,只有那一片血红在不断蔓延,越来越淡……
从不知道寒翊在自己的心里这般重要,前所未有的恐惧充斥着简珩的心,她怕,寒翊一去不复返……
理智告诉她,寒翊死了,永远的葬在了月亮湖中……
一瞬间,所有坚强崩塌,活下去的信念破碎,原来,绝望是这般痛……
简珩面无表情,收起了银枪。
她想着,若是今生不能与他相守,来世做一对鸳鸯也好啊!
她想要,跃入月亮湖中寻找寒翊……
在跳离马背的一瞬间,身子被长剑刺中,血如泉涌,顿时无力挣扎,闭上眼睛前,她看到匈国的将军抽离带血长剑,在脚下死尸上擦了擦……
简珩仿佛看到了寒翊,他穿着狐皮斗篷,华贵中放荡不羁,挑眉轻笑:“姑娘,芳龄几何?”摘下帽子,露出雅致耐看的五官。
仿佛看到他一袭大红婚服,站在御龙城头,轻声呢喃,“我的夫人怎么还不回来?”
又仿佛看到他徘徊奈何桥边,不肯喝下孟婆汤,忘记这牵挂了一生的女子……
“寒翊……”锥心的疼痛让简珩醒来,她看到了一张精致的容颜,因她的这一声而眉头紧锁。
“楚轩?”半天,简珩才念出他的名字。
“简珩,忍一忍就好,我带你回靖国。”楚轩轻声,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满眼心疼。
又是一阵剧痛,简珩彻底惊醒,她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御龙城点将台的架子上,有刽子手拿着刀尖滴血的匕首。
浑身疼痛,可是更疼的是两只手腕儿,转眼看去,手腕处滴滴答答血水落地。
未来得及问,刽子手低身,匕首对准了她的脚腕儿。
疼痛让简珩忍不住轻呼啊的一声,顿时明白,他们割断了她的手筋脚筋,废了她的一身武功。
她凄厉质问:“楚轩,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楚轩不由得后退一步,“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的命。简珩,我会对你好,会让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我不要这样子,我宁愿一死!”简珩挣扎着,脚腕处又是一痛,四肢筋脉全部断裂。
这比绝望还叫人难受!
万念俱灰!
简珩欲哭无泪,恨恨的看着楚轩,“杀了我吧……”
绳子解开,楚轩抱住了简珩,“我带你走。”
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简珩望着周围的所有人,“我若为厉鬼,定然一个不放过!”目光最后落在茶朔的脸上。
坐在回靖国的马车里,楚轩低声解释,“他们本来要处死你,是我竭力保住了你的命,条件就是要断了你的手脚,让你无法再上战场。简珩,让我照顾你吧。”
简珩躺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就像是死了一样……
御龙城里,有人问茶朔,“只废了简珩的手脚,太过便宜她了。应该打掉她腹中的骨肉,以绝后患。”
“那是寒翊的骨肉,你以为楚轩能容得下吗?”茶朔笑容阴冷,瘆人。
随即,起身,“告诉迷雾森林里的那些人,寒翊已经死了,简珩也投靠了靖国。他们群龙无首,成不了大气候。愿意跟随朕的,自动走出来缴械投降。一个月后,朕派兵攻打迷雾森林,杀无赦!”
对于御龙城的残余兵力,茶朔实行铁血政策,不能用,则除之,绝不留下隐患。
九州内,孑然傲立的御龙城不复存焉,而是成为了匈国的一座城池。
月亮湖上,鸳鸯不在……
这一夜,有人贪酒高歌,有人对月惆怅,也有人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