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们走后,真姐儿坐下来,觉得身子酸痛。以前在战场上策马急驰时,是怎么过来的?红绢让人送热水来,亲自褪去王妃的鞋袜,给她烫脚按摩。
真姐儿被她按得舒服,对她打量几眼道:“你也大了,我才从月子里出来,把你们全耽误了,你相中家里哪一个,只管告诉我。”
红绢面色飞红,垂着头手下更谨慎的按着真姐儿腿上几处穴道,在水气氤氲低声回话:“奴婢今年才十四岁,还想着多服侍王妃两年呢。”说过面上更泛红,手上轻轻用力,低声又有话遮盖:“这膝盖下面几处穴,按起来酸酸的,可以解乏。”
“我老了,不是前几年和王爷在军中的时候,”真姐儿偶然也说几句这样的话,红绢听得要笑:“王妃还年青着呢,今天来的夫人们不是都说,哪一家像王妃这样生个四个孩子的,比您差远了呢。”
真姐儿自己也笑,自己照镜子也还满意,不过因为是四个孩子生下来,所以看觉得应该老才对。
见窗外月色沉沉,真姐儿喊丫头们:“去看看王爷前面还在用酒不成?”天近二更,这酒再喝,能喝到三更外去。
院中再有脚步声时,真姐儿正在郡主们的木床前,和佐哥儿看女儿。赵如在房外回话:“书房里小厮来回话,说王爷带马出去了。”
“可曾有话留下?”真姐儿微一怔忡,竟然这么晚出门?赵如要回话,是问得很清楚,再回道:“说赵安回了什么,王爷急急出去,并没有留下话。”
帘内王妃的声音慢慢传来:“我知道了。”赵如回去不提,佐哥儿问母亲:“父亲一定不回来我和小妹妹陪你。”
真姐儿轻抚一下儿子的发髻:“你呀,是盼着你父亲不回来。”佐哥儿笑嘻嘻:“或许又出去喝酒。”
“哼,”母亲的这样发一声,果真带着佐哥儿去睡。
更露打三更过,真姐儿还在胡思乱想。表哥能去哪里?天气还没到寒冷时,正是夜晚酒香脂艳的时候。
再一想赵赦的特殊身份,真姐儿释然一下。释然过又有担心,担心过再想到多年夫妻,梁夫人从房顶摔下来时,表哥都还责问她,也罢,相信他一回。
重重的黑暗,赵赦和赵安、赵平奔行在城外山路中。他如果不是王爷,这个钟点儿出不了城。秋风入夜是入骨的寒冷,这主仆三人却奔出一头汗来。
前面有寺庙,匾额上有灯笼照着“白马寺”几个字,赵赦在树下停下马,赵安上前去敲山门问话。
夜风吹拂下,安平王面色郑重,好似在进行一件重大事情。赵安再回来,面色是失望:“王爷,不在这里。”
“走,再到普渡寺去看看。”安平王在找人,在找一个可以解他心中疑惑的人。
黑夜里主仆三人又奔行上路,耳边全是呼呼风声。赵安不时看一眼王爷紧绷着的侧面,风越冷他心中不安越重。
赵赦无意中侧过面庞,看到赵安的内疚,对他道:“这不怪你,是我让你一听到他回来的消息就回我。”
再仰面看天,王爷扯动一下嘴角算笑容,其实那面上还是面无表情:“要等你打听清楚落脚哪里再去见他,咱们要等才是。”
马上赵安挺直胸脯应一声:“是!”又策马奔上几步,忽然拍拍自己脑袋,又小小来上一声:“哎哟。”
“什么事?”赵赦很是沉稳地问他。赵安很是难为情地道:“奴才忘了让人往内宅里说一声。”赵赦也哎呀一声:“我也忘了。”
这心事萦绕在心中良久,时时刻刻让赵赦不得安宁,他一听到他要找的人回来,抬腿就出来,把真姐儿忘到脑袋后面去。
眼前,浮现出真姐儿嗔怪的面庞,噘嘴的面容……王爷这个时候才发现,真姐儿在自己面前,竟然少有生气的面容,可以说,找不出来。
安平王心中内疚,也许真姐儿说的话是真的,她实际的年纪比现在要大,所以她一直在表哥面前,是战战兢兢,没有分毫忽视。
就是自己在纳侧妃的时候,真姐儿也大多的时候是和缓的和自己商议,当然她商议的,全是气人的话,她要走,她不能容忍的时候,也是尽量没有和表哥生气。
赵赦心中愧疚,果然如母亲所说,自己把她拿捏得厉害。
想到这里,更是快马加鞭打马飞奔。前面来了一队巡逻的兵马,厉声高喝:“来的什么人!”赵安“哧”一下点亮火折子,把赵赦面容显露出来。
“原来是王爷!”士兵们下马行礼,赵赦摆一摆手马不停,飞奔而去。身后的士兵们全心中猜测,是什么急事,王爷半夜里飞马。
赵赦心中好笑,这是事先早就求过皇上一道圣旨,自己最近半夜里要出京,理由,当然是早就编好的。
隐隐有流水声出现,远处也隐有山峦,一座寺庙在山脚下,普渡寺到了。赵平急急抽了两鞭子,到了山门前跳下马,用力打门:“开门!”
知客僧慌慌张张起来,赵平报一下门户:“元寂大师可在?”知客僧很是惊奇:“咦,大师半个时辰前才到,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位大师,是公认的真正有功德的人。真姐儿在宫中眩晕,是他宣了佛号把真姐儿弄醒。他平时不固定在某一个地方修行,而是云游名山大川,寻找清静佛地。
赵赦要寻找他,写信下去让州县们报他形踪,他离京几百里时,赵赦就已经知道。得知他今天回家,赵赦急忙赶来,太匆忙,把对真姐儿说一声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