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间里,真姐儿斜倚着在床上。房中香薰温暖不尽中,站着一个干干净净的说书娘子,手持竹板正在说着:“那公子一见小姐风流体态,玉容花貌,当然是上前来行个礼儿,软软的问一声,娘子,你是哪里人,为何流落到此地?”
床前站着两个丫头,一个手里捧着香茶,一个手里捧着一盘子点心,一盘子果子。孙夫人眼泪扑簌簌下来,这一位,在这里过得太享受。
真姐儿歪一歪头,见绿玉和红香要赶她,摆一摆手:“不必。”再命说书的:“出去喝碗热茶,再给她一盘子点心。这天半上午了,明儿再来说给我听。”
说书的忙道谢,又殷勤地道:“王妃今天这一折子像是不喜欢听,明天换一个,还有新故事,玉弓缘如何,说的是有一家大家小姐,从小就会弓马,有一个大家公子,从小就生得斯文……”
真姐儿格格笑:“好,我现在不知道怎么了,就爱听这热闹的。”
其实左不过是凤求凰,右不过是凰恋凤。
说书的出去,真姐儿懒懒伸出一只手来,红香接着,又叮咛:“何必起来,就歪着也可以听一听。”
真姐儿笑眯眯:“我歪累了,所以坐起来。”
孙夫人看她,这房里好似神仙洞府,这一位,可以把神仙妃子全踩下去。家常要歪着,还戴着四、五根白玉簪子,也不怕碰了不怕撞了。
耳朵上,是两个明艳红宝石坠子,随着起身,正一晃一晃地打着秋千。身上是杏黄色刻丝团花牡丹锦袄,裙下穿上一双珠履,鞋头上明珠幽幽放着白光。
这是她的家常打扮,不知道她进宫去,又是什么样的打扮。
“给孙夫人看座。”真姐儿说过,慢慢问出来:“怎么了?”这面上颜色全变了,好似火烧眉毛。
孙夫人昨天在角门上碰个钉子,这一次有眼色得多。对着丫头们嚅嗫看过,真姐儿含笑命她:“慢慢说来。”
“是高大人,突然发了疯,把高夫人打起来,撵到下房里去睡,冷房冷坑的,还逼着她做活。”孙夫人说过,真姐儿也好笑:“陆家是怎么说?”
孙夫人撇嘴:“他们家只图高大人的年礼,才不管别的。”真姐儿又好笑:“长辈们怎么说?”孙夫人更撇嘴:“他们只管自己事情,哪里管别人瓦上霜。”
红香接话笑:“孙奶奶,是个知冷知热的人。”孙夫人流下泪来:“我们姐妹一场,总得帮帮她。”
真姐儿正在说什么,丫头们进来回话:“宫里太医来了。”真姐儿忙道:“请。”再对孙夫人道:“且等一会儿,我看过医生再说话。”
丫头们开始忙活起来,取来珠帘直接挂在帐前,那珠子垂下来,柔润而滑,发着美丽的光泽。
这对间里也分里外间,真姐儿懒懒不想动,这又是宫里常来的的医生,要是生病的人,可以直接到床前的,就只坐在这里不动。
珠帘外单设一几一椅,几是红木,四周雕刻得全是石榴和百子。几上放下软垫,真姐儿从帘内伸出手来,盖上粉色丝帕,隐隐可以看到帕下指甲,纤纤五只。
王爷亲自陪着过来:“邹太医,这里请。”邹太医在笑:“我是来熟的人,我是认得的。”大家笑着进来,孙夫人早吓得躲到丫头身后去,见这位太医,却是四品的服色,比高大人和孙大人职级都高。
太医不敢坐,曲一膝在椅子上把过脉,对赵赦说了一个“好”字,再道:“这天气冷,也不可以用大热的东西,只是温补着就行。”
赵赦满面笑容:“王妃是个任性的人,小孩子家嘴馋,有时候也偷吃一两口凉的吧?”真姐儿在珠帘内还嘴:“才没有。”才不是小孩子。
邹太医哈哈一笑,当然明白这是夫妻之间的玩笑。对着珠帘内行过礼,也玩笑一下:“到明年夏天,估摸着可以喝口绿豆汤。”
出来写药方,赵赦也跟出去。
这里撤珠帘子重新收拾好,真姐儿在床上笑,表哥找到机会,就要欺负一下赵小毛。赵小毛,也还得快。
这时候才又看到孙夫人在,真姐儿请她重新坐下,带笑道:“你去告诉高大人,就说我的话,有话好好说,让他不必打。”
赵老夫人的丫头进来,带笑道:“午饭有了,老夫人问王妃这一会子用不用,又说下半天儿舅太太来,让王妃中午早睡,下午和舅太太说话。”
“好,我就来。”真姐儿说着,扶丫头手下床,对孙夫人相邀:“在这里用午饭。”孙夫人道:“有了您的话,我要回去告诉高大人。”
真姐儿含笑:“是啊,告诉高大人,这比力气的事情,不用比。让他有话,好好说吧。”
孙夫人陪着出来,赵老夫人正被丫头妈妈们围着起来,见孙夫人对她和蔼可亲:“留下来用午饭吧,我们真姐儿最爱热闹,就是她这身子,眼前热闹不起来。”
“我热闹呢,下午烟花买来,放几个不太震人的,我陪着母亲先看看。”真姐儿掩口笑:“有两个哥儿在,也要看。”
赵老夫人手指着她笑:“你表哥,他才不答应。说烟花太响,震心了,不是吓到你,就是惊到我。今年的这年酒,我看你一家也不要去,就在家里挺好。”
真姐儿笑逐颜开道:“表哥下午要出门,他不在家。”
这里是花团锦簇一样的日子,孙夫人出来,匆匆忙忙往高大人家里去,路上泪珠子又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