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的真姐儿,已经梳洗入睡。回想今天红笺绿管撵表哥走,真姐儿窃笑过,打一个哈欠,懒懒入梦。
喝酒的喝酒去了,睡觉的睡觉去了。上夜的红笺悄悄起身,走过外面去找绿管。不仅是绿管没睡,就是叶妈妈、罗妈妈也没有睡。
绿管红着脸把晚上的事情说过,叶妈妈平静地道:“老夫人让我们从京里来,为的是服侍姑娘。这服侍上面,不仅是衣食周到,还有名声二字。”环视三个人过,叶妈妈再道:“以后王爷在,总有一个人在他面前吧。”
这里四个人商议好,才各自去睡觉。
第二天真姐儿书房里见赵赦,悄悄打量他又是严肃面容。真姐儿松一口气,行过礼去隔壁上课。赵赦也松一口气,昨天一时失态,真姐儿并没有记在心上。
偶然的一次动心,赵赦也自省过。接来真姐儿在身边,这“名声”二字,当然他更放在心上。大丈夫问心无愧,这无愧二字,问的是“心”。
赵赦王爷酒喝到早上才回,院子里打过一趟拳,已经想好对真姐儿,还是象以前那样,当成一个孩子。
晚上再去陪真姐儿用饭,晚饭过后坐下来说话。赵赦发现他想好的不行,红笺绿管不论何时,总有一个在房中。面上带着笑容,却是侍立在旁。
赵赦天纵聪明,所以才不怎么容人说话。他觉得自己,就能想明白。现在被丫头不信任,赵赦不能不恼在心里。恼在心里,他还无话可说。
窗外木叶沙沙响声中,又到了真姐儿要睡的钟点儿。赵赦今天来了气,他就坐着不走。眼睛看着做针指的真姐儿,陪着她说绣线。
真姐儿掂起一个水红色绣线,再给赵赦看自己手中的活计:“这颜色搭在一起,表哥肯不肯用?”赵赦摇头:“表哥要用,暗色的好。”
只多说这几句话,红笺绿管一起来躬身:“时候不早了,请王爷回去安歇吧。”
真姐儿手一抖,绣线落在桌子上,又赶快捡起来忍着笑。
要是换了某些现代人,只怕又要觉得古代人约束她了!又要觉得她自己不能作主!又要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全然不想想别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当然是有理由!
不要用自己的想法去约束别人,能接受别人的想法,别人才能接受你和你同感的想法!
红笺绿管正色肃容,对着真姐儿再蹲身道:“王爷回去,请姑娘送送。”
赵赦脸色铁青,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两个丫头往外面撵。就是在京里到处岁月场所,安平王所到之处,也是人人奉承。今天这两个丫头……她们恭顺地跪在面前,让赵赦发不出脾气来。到底她们为护的,是真姐儿的名声。
谁让做错的是自己,赵赦忍忍气,对下榻相送的真姐儿板起脸:“是表哥扰了你。”看到真姐儿忍笑,赵赦也被引得一笑:“只是笑什么。”转身走出去。
真姐儿再一次对红笺绿管刮目相看,睡在纱帐中对着红笺嘴角就有微笑。红笺也一笑,给真姐儿拉一拉被角:“姑娘睡吧,再笑更睡不着。”绿管进来见真姐儿只是吃吃,笑着也放下心。
至少姑娘本人,知道是在爱护她。要是换了别人,一心只想着巴结王爷,讨王爷喜欢,或是说话只考虑你自己的感受。丫头们也好,别人也好,都很是为难。
“红笺姐姐,你们在京里时,是姨妈的丫头吧?”真姐儿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直想问的话总算问出来。红笺对绿管使个眼色,姑娘既然不睡,索性坐下来说说也好。
两个人在床前坐下来。红笺先道:“我们是老夫人亲侍的丫头,因王爷说要接姑娘,才把叶妈妈、罗妈妈和我们送来。”
真姐儿眼眸微转:“那姨妈是想我赶快去京里的?”绿管应道:“正是这句话儿。”真姐儿又吃吃笑起来:“可是表哥他,”说到这里不再说下去。
红笺接上话道:“王爷疼姑娘是好事儿,我们冷眼看着,姑娘也是个可疼的。不然的话,我们也不敢和姑娘说这些。”
支肘倚在姜色大花云朵绣枕上的真姐儿想想赵赦又要笑,表哥让人守规矩,今天难得他自己也守了。这一点儿上可敬可佩,不过那听到丫头请回时骤然冷下来的脸色,真姐儿觉得让人难忘。
堂堂王爷让两个丫头辖治住了,聪明的真姐儿想到这里,对赵赦又要感爱一下。表哥怕丫头什么,为来为去,为的还不是她们护的是真姐儿。
英俊的赵赦,板起脸来的赵赦,微笑的赵赦,教训人的赵赦……真姐儿眼睛发亮。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金子银子珠宝都不算真正的爱护,爱护一个女人的名声而自己忍着平时的性子,这算是真正的爱护吧。
这一刻,真姐儿感叹自己的好皮相。这身子是别人的,换了不是自己,赵赦也是一样这样相对。
红笺绿管见她斜倚望着帐顶,神色若有所思。两个丫头含笑过,更感自己肩头重大。
姑娘是个可人疼的,这话刚才已经说过。要换了别人,对她好还不识大体,觉得样样拘着她。王爷也不会这样疼她。姑娘心思似远飞,嘴角边笑容多多。喜欢王爷丫头们也喜欢,不过这以后的规劝,就十分的重要了。
赵赦王爷是个有规矩的人,而且样样让人守规矩。可是自己的未婚妻子,一向是疼爱有加的真姐儿,多说一会儿话也不行,赵赦只忍上三天,这就不打算再忍。
战场上的将军面对强敌也能得手,官场上的王爷面对官员们也能有辙。赵赦忍无可忍时,主意这就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