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武 郭英乂 崔宁(弟宽从孙蠡蠡子荛从孙黯) 严震 严砺
严武,中书侍郎挺之子也。神气隽爽,敏于闻见。幼有成人之风,读书不究精义,涉猎而已。弱冠以门荫策名,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奏充判官,迁侍御史。至德初,肃宗兴师靖难,大收才杰,武杖节赴行在。宰相房琯以武名臣之子,素重之,及是,首荐才略可称,累迁给事中。既收长安,以武为京兆少尹、兼御史中丞,时年三十二。以史思明阻兵不之官,优游京师,颇自矜大。出为绵州刺史,迁剑南东川节度使;入为太子宾客、兼御史中丞。
上皇诰以剑两川合为一道,拜武成都尹、兼御史大夫,充剑南节度使;入为太子宾客,迁京兆尹、兼御史大夫。二圣山陵,以武为桥道使。无何,罢兼御史大夫,改吏部侍郎,寻迁黄门侍郎。与宰臣元载深相结托,冀其引在同列。事未行,求为方面,复拜成都尹,充剑南节度等使。广德二年,破吐蕃七万余众,拔当狗城。十月,取盐川城,加检校吏部尚书,封郑国公。
前后在蜀累年,肆志逞欲,恣行猛政。梓州刺史章彝初为武判官,及是小不副意,赴成都杖杀之,由是威震一方。蜀土颇饶珍产,武穷极奢靡,赏赐无度,或由一言赏至百万。蜀方闾里以征敛殆至匮竭,然蕃虏亦不敢犯境。而性本狂荡,视事多率胸臆,虽慈母言不之顾。初为剑南节度使,旧相房琯出为管内刺史,琯于武有荐导之恩,武骄倨,见琯略无朝礼,甚为时议所贬。永泰元年四月,以疾终,时年四十。
郭英乂,先朝陇右节度使、左羽林军将军知运之季子也。少以父业,习知武艺,策名河、陇间,以军功累迁诸卫员外将军。至德初,肃宗兴师朔野,英乂以将门子特见任用,迁陇右节度使、兼御史中丞。既收二京,征还阙下,掌禁兵。
迁羽林军大将军,加特进。以家艰去职。
朝廷方讨史思明,选任将帅,乃起英乂为陕州刺史,充陕西节度、潼关防御等使,寻加御史大夫,兼神策军节度。代宗即位,加检校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
元帅雍王自陕统诸军讨贼洛阳,留英乂在陕为后殿。东都平,以英乂权为东都留守。既至东都,不能禁暴,纵麾下兵与朔方、回纥之众大掠都城,延及郑、汝等州,比屋荡尽。广德元年,策勋加实封二百户,征拜尚书右仆射,封定襄郡王。
恃富而骄,于京城创起甲第,穷极奢靡。与宰臣元载交结,以久其权。
会剑南节度使严武卒,载以英乂代之,兼成都尹,充剑南节度使。既至成都,肆行不轨,无所忌惮。玄宗幸蜀时旧宫,置为道士观,内有玄宗铸金真容及乘舆侍卫图画。先是,节度使每至,皆先拜而后视事。英乂以观地形胜,乃入居之,其真容图画,悉遭毁坏。见者无不愤怒,以军政苛酷,无敢发言。又颇恣狂荡,聚女人骑驴击球,制钿驴鞍及诸服用,皆侈靡装饰,日费数万,以为笑乐。未尝问百姓间事,人颇怨之。又以西山兵马使崔旰得众心,屡抑之。旰因蜀人之怨,自西山率麾下五千余众袭成都,英乂出军拒之,其众皆叛,反攻英乂。英乂奔于简州,普州刺史韩澄斩英乂首以送旰,并屠其妻子焉。
崔宁,卫州人,本名旰。虽儒家子,喜纵横之术。卫州刺史茹璋授旰符离令,既罢,久不调,遂客游剑南,从军为步卒,事鲜于仲通。又随李宓讨云南,宓战败,旰归成都。行军司马崔论见旰,悦其状貌,又以其宗姓厚遇,荐为衙将。历事崔圆、裴冕。冕遭流谤,朝廷将遣使推按,旰部下截耳称冤,中使奏之。旰亦赴京师,授司戈,历司阶、折冲郎将军等官。
宝应初,蜀中乱,山贼拥绝县道,代宗忧之。严武荐旰为利州刺史,既至,山贼遁散,由是知名。严武为剑南节度,赴镇过利州,心欲辟旰为部将,以利非属部,旰难辄去,俾旰筹之。旰曰:“节度使张献诚见忌,且又好利,诚能重赂之,旰可以从大夫矣。”武至剑南,遗献诚奇锦珍贝,价兼百金,献诚大悦。武乃遗献诚书求旰,献诚然之,令旰移疾去郡。旰乃之剑南,武奏为汉州刺史。久之,吐蕃与诸杂羌戎寇陷西山柘、静等州,诏严武收复。武遣旰统兵西山,旰善抚士卒,皆愿致死命。始次贼城,周围皆石砾,攻具无所设。唯东南隅环丈之地,壤土可穴,谍知之以告。旰昼夜穿地道攻之,再宿而拔其城。因拓地数百里,下城寨数四。番众相语曰:“崔旰,神兵也。”将更前进,以粮尽还师。武大悦,装七宝舆迎旰入成都,以夸士众,赏赍过厚。
永泰元年五月,严武卒,杜济为西川行军司马,权知军府事。时郭英干为都知兵马使,郭嘉琳为都虞候,皆请英干兄英乂为节度使。旰时为西山都知兵马使,与军众共请大将王崇俊为节度使。二奏俱至京师,会朝廷已除英乂,旰使因见英乂陈其事。英乂至成都,数日,诬杀王崇俊,又召旰还成都。英乂减将健粮赐,人心怨怒。旰在西山闻之,大恐,乃托备吐蕃,未赴成都。英乂怒,出兵声言助旰讨吐蕃,其实袭之也。旰家在汉州,英乂迁之成都,通其妾媵。旰知之,转入深山。英乂自率师攻旰,值天大寒,雪深数尺,英乂士马冻死者数百人,众心离叛。旰遂出兵拒敌,英乂与之接战,英乂军大败而还,收余兵才千人,归成都,将卒因多逃散。
初,天宝中,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尝建一使院,院宇甚华丽。及玄宗幸蜀,尝居之,因为道观,兼写玄宗真容,置之正室。英乂因入观行香,悦其竹树,遂奏请以仲通旧院为军营,乃移去真容自居之。旰闻之,谓将士曰:“英乂反矣!不然,何得除毁玄宗真容而自居之?”乃率兵攻成都。英乂出兵于城西门,令柏茂琳为前军,郭英干为左军,郭嘉琳为后军,与旰战。茂琳等军累败,军人多投旰。旰令降将统兵与英乂转战,大败之。兵至子城,英乂单骑奔简州,为普州刺史韩澄所杀。时邛、剑所在起兵相攻,剑南大乱。
永泰二年二月,乃以黄门侍郎平章事杜鸿渐兼成都尹、山南西道剑南东川西川邛南等道副元帅、剑南西川节度使。鸿渐出骆谷,有谋者曰:“相公驻车阆州,遥制剑南,数移牒述英乂过失,言旰有方略;旰腹心摄诸州刺史者皆奏正之,令旰及将校不疑怨。然后与东川节度使张献诚及诸贼帅合议,数出兵攻旰。既数道连兵,未经一年,兵势减耗,旰穷,必束身归朝。此上策也。”鸿渐畏懦,计疑未决。会旰使至,卑辞厚礼,送缯锦数千匹。鸿渐贪其利,遂至成都,日与判官杜亚、杨炎将吏等高会纵观,军州政事悉委旰,乃连表闻荐。
先时,张献诚数与旰战,献诚屡败,旌节皆为旰所夺。朝廷因鸿渐之请,加成都尹,兼西山防御使、西川节度行军司马,仍赐名曰宁。大历二年,鸿渐归朝,遂授宁西川节度使。恃地险人富,乃厚敛财货,结权贵,令弟宽留京师。元载及诸子有所欲,宽恣与之,故宽骤历御史知杂事、御史中丞。宽兄审亦任郎中、谏议大夫、给事中。宁在蜀十余年,地险兵强,肆侈穷欲,将吏妻妾,多为所淫污,朝廷患之而不能诘。累加尚书左仆射。
大历十四年入朝,迁司空、平章事,兼山陵使,寻代乔琳为御史大夫、平章事。宁以为选择御史当出大夫,不谋及宰相,乃奏请以李衡、于结等数人为御史。
杨炎大怒,其状遂寝。炎又数谗毁刘晏,宁又求解之。宁既厚结元载已久,杨炎又出自载门,宁初附炎,炎因此大怒。
其年十月,南蛮大下,与吐蕃三道合进。一出茂州,过文川及灌口。一出扶、文,过方维、白坝。一出黎坝、雅,过邛、郲。戎酋诫其众曰:“吾要蜀川为东府,凡伎巧之工皆送逻娑,平岁赋一缣而已。”是蛮之入,连陷郡邑,士庶奔亡山谷。属宁在朝,军中无帅,德宗促宁还镇。炎惧宁怨己,入蜀难制,谓德宗曰:“蜀川天下奥壤,自宁擅置其中,朝廷失其外府十四年矣。今宁来朝,尚有全师守蜀。货利之厚,适中奉给,贡赋所入,与无地同。始宁与诸将等夷,独因叛乱得位,不敢自有,以恩柔煦育,威令不行。今虽归之,必无功,是徒遣也;若有功,义不可夺。则西川之奥,败固失之,胜亦非国家所有。陛下熟察。”帝曰:“卿策何从?”炎曰:“请无归宁。今朱泚所部范阳劲兵,戍在近甸,促令与禁兵杂往,举无不捷。因是役得置亲兵内其腹中,蜀将必不敢动。然后换授他帅,以收其权,得千里肥饶之地,是因小祸受大福也。”帝曰:“善”,即止宁不行。乃发禁兵四千、范阳兵五千,赴援东川。出军自江油趣白坝,与山南兵合击,蛮兵败走。范阳军又击破于七盘,遂拔新城,戎、蛮大败。凡斩馘六千,生擒六百,伤者殆半,饥寒陨于崖谷者八九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