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两人依然默然无语。
微抬着头,目光连动也不动一下地紧紧注视着前方不知名处的凌霜,接连闪动变幻不止的眼神,开始渐渐地恢复清明,却依然残留有丝丝掩饰不住的敬服之色。
“大哥在荒谷剑冢内潜心练剑,共历时五年才自创出来的这三招剑势,果然非一般剑法招式可与之比拟!虽然只有三招,但每一招剑势都完全不用拘泥于形式,可以视情况不同而随意施展,威力也都很是惊人,一点儿都不可小觑!专破繁复不绝招式的‘浪涛潮涌’,可以轻松地化解雪落的‘梅雪争春’,这已经是令人感到惊骇;而用以专破大面积杀伤型招式的‘剑化万千’,更是令人感到震惊不已,竟然可以抵挡得住‘一枝独秀’那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恐怖杀招,而他自己只不过受了算不得严重的内伤,真可谓是惊世骇俗!”凌霜心下暗自思量着,眼眸内不时闪动着惊骇莫名的光芒。
想至此,凌霜不禁回想起大概在一年前的那次惊心动魄的比斗。
那是去年初夏的一天,凌霜在无意之间偶然得知近日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一名剑术卓绝的后起之秀,数月以来连连挑战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声威大震,一时无两。
当这位剑术卓绝的青年男子初露锋芒的时候,就直接挑上了那时候的人榜第一名,在短短数招之间将其轻松击败,虽然战绩也是不凡,但也只不过是在短时间内微起波澜罢了,并不足以震惊整个江湖,掀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
但就在大约一个月后,他竟然又一次向榜上有名的成名人物发出挑战,而矛头更是跳过数十人直指那时候的地榜第一名,可谓艺高人胆大。一时间,这场决斗吸引了众多江湖人的注意力,也挑起了众人的好奇心,无可疑问的,这个挑战者的名号也被江湖人所熟知,他就是雪山派大弟子,雪落。
就在万众瞩目下,决斗的那天,雪落以连绵不绝的攻势直接抢得了先机,一直压得他的对手打,不足百招,便逼得对方露出本不该出现的破绽,漂漂亮亮地赢得了这一场决斗,同时也赢得了声威和名誉。
这时候的雪落,已经算是江湖上的一名很是不错的一流高手,但也不足以引起凌霜的兴趣,因为天榜和地榜根本就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两个档次,就算只是天榜上最末流的人物,也比地榜第一名厉害得多。
天榜,那才是玩家中最为顶尖的高手,在江湖上也个个是超一流高手,哪一个不是名震天下的大人物?
而令凌霜提起兴趣的是,就在雪落那次成名之战后不足两个月的某一天,雪落竟然再一次约战原来的天榜第十六名、昆仑派年轻一代第一高手叶飘零,两人半隐秘半公开的约战于昆仑山下,激战半个小时,雪落终于以腹部重伤而换得决战的最终胜利,从此取而代之,跻身天榜第十六名。
当得知此事后,凌霜顿时间就对这个在短短数月间以卓著的战绩迅速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的后起之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况且,雪落也同为剑道高手,更是不容错过。
于是,凌霜动用所有人力关系,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上了雪落,主动约战。
数日后,两人相约在峨嵋山附近的某座无名山峰峰顶一较高下。由于两人的剑法、风格都是以攻为主,可谓是针尖对麦芒,那一战也是打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极其的惊心动魄。
打从一开始,两人就是互不相让,以攻对攻,用尽全力去抢夺那与决战最终的胜负至关重要的一点儿先机。激战数百招,最终还是凌霜以更胜半筹的剑术抢得了那一点儿的先机,占得上风,迫得雪落节节败退,却也在最后就要赢得胜利时,被雪落临终反扑的一招“一支独秀”实实地打在身上,虽然两人都幸运地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但却是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局,皆是身受重伤,只不过凌霜稍微轻上一些罢了。
正因为曾经亲身体会过雪落那招“一枝独秀”的恐怖之处,凌霜才会对凌风能够在光明顶上抵挡住“一枝独秀”,却只是身受算不得严重的内伤而感到心惊不已,也因此对这位新结拜的大哥打心底里感到敬服。
但是,如若让凌霜知道这还是凌风故意手下留情了,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凌霜突然不知为何从心底涌起阵阵难以言明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在心底喟然一叹,轻轻摇头不已,奇怪的是,脸上却流露着明媚的笑容,似是自嘲,又似只是因为开心。经过这下没来由的喟然一叹,凌霜竟然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心底也似乎隐隐有了一种不知名的明悟,刚初步巩固的新境界也更加牢稳了。
转目看了一眼对面正自低头专心细嚼手中美味烤鱼的凌风,再想及小半天前在明教总坛光明顶上,那个剑术超群、锋芒毕露、邪气凛然的绝世剑客,凌霜不禁哑然失笑,在心下暗自感叹道:“我这位新认的大哥可真是个非常人,五年前,就因为天鹰教带头以索要教内宝刀为名,去青城派兴师问罪,就敢孤身一人向以天鹰教为首的四大NPC帮派叫板,在黄石城于短短两天间连杀天鹰教四名好手,而且还包括新任朱雀坛、玄武坛两位坛主在内;五年后更好,竟然敢在天下群雄面前威逼少林、峨嵋两大门派,令他们不得不屈服,再次照规矩跟明教代表打过。如果让旁人看到现在他的这副模样,估计任谁也不会相信他就是半日前在光明顶上震慑天下群雄的绝世剑客。一个淡然出尘,一个邪气凛然,偏偏又都是那么地自然。唉,真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嘴角抹过一丝无奈的笑意,凌霜不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亦开始低头慢慢细嚼手中的美味烤鱼。毕竟对于凌霜来说,不管哪个才是真正的凌风,都是那个对自己情深义重的大哥。
不由自主地,凌霜再次回想到三招剑势的问题上,心下暗自思量道:“虽然听大哥所说,‘经天长虹’那招剑势是这三招剑势中最快、最基本的一招,只是破一般招式,从威力上来讲,远远及不上‘浪涛潮涌’和‘剑化万千’两招。但就从能够在一剑之间干净利落地击败‘白眉鹰王’殷天正,甚至令对方毫无抵抗之力,就可看出这一招剑势足可称得上三招之中最可怕的,由此就可见一斑。而且,这一招明显地不需要如另两招剑势那般地费神耗力,完全可以信手捻来,就算不能在一招间定乾坤,也可连绵不绝地施展,这才是其中最为可怕之处!”
当二人先后吃完手中的烤鱼后,凌风又在旁边的溪涧里捕捞了三条河鱼,烤熟后分食了个一干二净。
吃饱喝足,凌风将灌满清水的水袋挂在青骢马腰腹侧旁,突然转头对不远处在做着同样工作的凌霜含笑道:“小霜,五年前的那场比斗,为了要隐藏身份,我不得不弃剑用刀,没有尽兴。不如我们现在再来打过,不知道你敢不敢应战?”
听到凌风隐含激将之意的提议,在一日间接连经历了一大一小两次心境突破的凌霜早就跃跃欲试,想找个人痛快地打上一场,此时凌风这个大高手出言挑战,自然是求之不得,心底顿时豪情大发,不假思索地点头笑道:“这真是好极了,我正想找个人好好地打一场呢。虽然明明知道打不过大哥你这个级数的绝顶高手,但既然大哥提了出来,小弟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当即,二人不再废话,来到溪涧旁的另一端空地前,各自站定,凝神以待,眼眸均紧紧地锁定对方,暗暗地提聚自身气势,一股股杀气透体而出如浪潮般不断袭向对方。
霎时间,一股股强劲的气浪以二人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沙砾枯枝无一幸免地被卷得七零八落,就像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一般,孤苦无依,听天由命。
瞬时,两人体内各自透发出一股惊天的剑意,隐约间在体表外凝聚形成一层极淡的剑形虚影,仿若两人都已经化身为剑,人即是剑,剑即是人,再也不分彼此。
不同的是,二人身周三丈许的情境却是迥然不同,可以说是两种极端。
凌霜就如同一柄出鞘的绝世神剑,傲然挺立,透发出来的剑意直冲云霄,似欲将头上的青天生生地捅出一个大窟窿一般,凌厉之极;而凌风却如同一柄还在鞘内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绝世魔剑,透发出来的剑意从表面看起来,似乎柔顺温和之极,更令人打心底里感到由衷的愉悦,但隐隐间有一种压迫性感觉直袭人的心底深处,那种近乎于侵略的凌厉,较之凌霜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动一静,一凌厉一温和。
就在两人的气势各自提聚到极致巅峰几要动手之刹那,突然从旁边不远处缓缓传来一道平缓温和的声音,“两位,在如此山清水秀的山林间,何必要刀剑相向呢?两位不如暂时罢手,听在下弹奏一曲,如何?”
两人顿时大吃一惊,虽然在比斗之际需凝神以待,但也决不会忽略了对周围情况的注意,而这个来“劝架”的人到底是何时来到了两人身旁,却均是一无所知。
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诧,两人相互地微一点头,气势一敛,同时侧转身向来人看去,目光中满是警惕之意。
只见大约三四丈外,正自站着一位身着白色衣衫的中年人,长脸深目,瘦骨棱棱,约莫四十岁左右年纪,虽然算不上俊美,却是自有一股脱俗出尘的气度,令人会不由自主地去注意他。
犹为惹人瞩目的是,白衣人身后背缚着一张古纹斑斓的焦尾七弦琴,显然是年月已久。而此刻,白衣中年人已然从背上解下那张焦尾琴,不管两人愿不愿意听,自顾自地随意盘坐在地上,将琴平放在双膝上,调了几下琴弦,就欲抚琴弹奏。
紧紧盯着这个不知何时来到两人身旁三四丈内站定的白衣中年人,凌风眼眸内闪动着惊疑不定的光芒,缓声问道:“‘昆仑三圣’何足道?”
白衣中年人停下正欲抚琴弹奏的双手,抬头看向面露警惕的凌风,眼眸内掠过一丝惊异之色,展颜淡雅一笑道:“‘昆仑三圣’?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何足道哉!两位不妨听在下弹奏一曲。”
说着,不管凌风二人如何反应,自顾自低头垂目盯着平放膝上的焦尾琴,双手放松地摆放两端,轻轻抚起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