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林间的草太过鲜嫩,牛儿走到一半突然就不走了,无论我怎么甩鞭子,它都只是跺跺脚晃晃脑袋不肯上前。
楚离从牛车上下来,动作迅速且行云流水,只是我隐约察觉那行云流水间掺杂着迫不及待,站定之后的他依旧是那个清隽的公子。
我坐在车辕边朝他挑眉一笑,楚离亦莞尔:“昨日是风寄的不是,不该取笑于你,饶了我罢。”
我翻身下车,牵着牛往回走,也是奇怪,这牛不肯直走,倒是肯上前两步掉头:“嗯,陆某一向爽直,昨日偷听时,裙摆漏出来还不自知,最终引来你嘲笑的事,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有一阵风刮过,楚离的神情变得有些迟疑:“陆姑娘,这里的气味更加浓郁了,我总感觉有些不妥。不如先去树林外向附近的住户打探一番再做定夺?”
我牵着牛退了些距离,想随手将它拴在道旁的树上。正要回话,也不知道是运气太好还是太差,刚踏进草丛间,就被什么东西咬了。
原来树边草丛里竟然藏了一条正在睡觉的蛇,而我踏出的那一脚踩正好在了它的身上,蛇吃痛,转头狠狠的咬了我一口。我一惊,脚下使狠劲,又把蛇踩死了。
“陆姑娘怎么了?”楚离发觉了异状,开口问道。
见他正要走过来,我忙制止道:“别过来,草丛里有蛇。”
我早用运行的内息把伤口附近的穴位封了个遍,后又运气将毒血逼出来了,只是腿暂时有些麻。迅速的把牛拴好,想装作一切正常的模样走出来,无奈腿不受控制,踏出的步子一深一浅的。
估计楚离是第一次见到被蛇咬了还能如此淡定的人,他眉头紧皱朝我走来,语气是少有的强硬:“陆姑娘,我们先回去。”
我摆手:“不了,赶紧上山拿了药走人吧,这里离山门不远了。”
楚离摇头,扶起我就要往牛车边走:“先回去,蛇毒凶险,陆姑娘可看清咬你的是什么蛇了?”
我摇头,再毒的蛇也没法把我彻底咬死,于是开口就是胡诌:“放心,我学的内功里有化解剧毒的心法,就算再被这蛇咬上十来口都不会死。”
话音刚落,体内的内息不知为何突然暴走,身体也变得忽冷忽热,气血上涌导致的结果便是,我当场一口血喷了出来,意识也有些模糊。
“陆姑娘!”楚离惊呼。
内息在经脉里乱窜,很疼。我吸了口气故作轻松的走了两步:“没事没事,我刚刚只是突然运岔气了,你若是担心就把那死掉的蛇带上,然后去越州城里把解药买好,我去万毒门把曳尾草取了就来找你。”
楚离还没开口,体内的内息又发起一轮攻势,有道气息竟在体内转了个一百八十度,我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是楚离一把捞起了我。
我还有力气笑了一下:“小楚啊,这里似乎真的有瘴毒,你赶紧先走,我原地调息片刻就追上来。”
楚离看了一眼牛车,又看了一眼我,说了句“多有得罪”后,便将我拦腰抱起往来的方向跑,并没有用轻功。
“你也中瘴毒了?”我问。
楚离轻嗯了一声,不在说话。
我意识开始模糊起来:“这么算来,小楚你还得多谢那条蛇咬了我一口,若不是蛇毒混上瘴气,威力倍增,我还不知道之前真的走进瘴气区了。万毒门果然是越来越弱了,连个瘴气都治不好,不过也不能怪他们,瘴气这种东西和......京的雾霾......异曲同工......”
耳边是楚离因奔跑而逐渐急促的呼吸声,陷入昏迷前,我想的却是:果然还是我武功高强天下无双,这孩子真是内功薄弱,跑这几步就累得喘气。
再次清醒时,我正躺在草地上,而楚离倒在我身旁。腿上蛇咬过的伤口已经愈合了,毫无疑问,在不久以前我又死过了一次,只是不知道是我先死的,还是楚离先晕的。楚离的嘴角还残留着血迹,伸手摸向他的脖颈,脉搏稳固,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他皮肤真好......
我凝神倾听,稍远处有女人的脚步声,她背上背着东西,走得有些慢。我忍着重生之后的虚弱,运起培风步迅速的跑进林内,在看到牛车后又赶紧折返。
身体还是太过虚弱了,以往从泰州跑到建川依旧是呼吸如常,如今只跑了这么点距离,就开始喘气了。
我盘膝坐在楚离身旁,一边调息一边等着那女子靠近。好在她终究是要路过此处,不然我也只能抱着楚离去稍远处的村落求医了。
只是没想到,来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她穿着深青色的衣裳,背上背着药娄,身材较瘦皮肤泛黄,脸上有不少皱纹,只是她的发质特别好,走路的步伐稳健明显有功夫在身。
“这位姐姐救命,我与朋友想去万毒门求药,没想到中了瘴气之毒。”我还怕她不肯帮忙,憋出了几滴眼泪,“我功夫差跑得慢,阿楚拼了命的把我带了出来,他自己却......”
不知道是不是我表演水平太差,那妇人竟然走神了,她卸掉药娄蹲下身子拿着石头在地上写写画画,之后示意我去看。我擦掉眼泪低头走近了些,随后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才低头看向她写的东西,地面上只写了两个字:稍等。
原来她不能说话。
她指了指药娄又指了树林,最后指着稍等,我见状点头:“多谢姐姐,我在这儿等你。”
她点头,施展轻功离开,脚步轻盈,仿佛二十几岁的女子。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人体内有长生蛊的子蛊和另一种不知名的蛊,按理说,以长生蛊的霸道,根本不可能与其他蛊虫相安无事的同处。
隔了一会,这女子推着木板车来了,她递给我一张纸条。
“瘴毒我无力解之唯上万毒门求药三日内有救”
我察觉到了明显的算计,可是即便知道前面是陷阱,我也只能闷着头往前走,毕竟楚离是因为我才中的毒。
我点头,朝她天真一笑,状若十分欢喜:“多谢姐姐,我这就去求药。”
她递给了我一个有些旧的香囊,示意我放在鼻尖。应该是能避瘴气的东西,我郑重接过。
哑妇人的家也在林中,只是与往万毒门的道不同,万毒门在林子北面,她的草屋建在东南方。
哑妇人在院子里打理药草,我在屋内打理楚离。
我拿毛巾擦掉他唇边已经干涸的血迹,又找来薄被搭在他身上。
“对不起。”我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