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咱们去最大的酒楼吃饭。”拍了拍腰间的荷包,我扬起下巴豪气万千的对楚离说,“我请客。”
楚离眼中还带着倦意,闻言稍楞,略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我:“那便多谢陆姑娘了,只是楚某朝食向来简略,去坊间小铺随意吃些便可。”
我心中惊讶,面上却不好表露,雷隐山庄是武林人士们公认的江湖第一庄,其庄主凭借高强武艺和雄厚的资产稳坐第一宝座近百年,没道理在早饭上苛刻自家少爷的啊。
除非,雷隐山庄气数将尽。
我恍然大悟,还记得楚离曾说过什么牺牲自己了结孽缘之类话,如果不是因为雷隐山庄势微,哪会惧怕一个雾蒙山庄?
越是细想越是赞同自己的猜测,看楚离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的染上了同情:“小楚啊,你别担心,这次我们救了土财主,得了不少银子,够我们胡吃海喝好大一阵子了。”
我瞧着楚离一脸无奈,目中却隐约带着笑,估计是心中感激,碍于男性尊严,并未在言语上表露。
直到我从城东到城西,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后,才明白了他的话中含义。这个点,早市都还没结束,实在是太早了,但凡大一些的酒楼此刻都还没开门营业,想吃早饭只能去坊间小铺。
于是,我们只好随意吃些东西填了肚子,我一边吃一边偷看楚离,他也不挑食,吃咸菜稀饭烙饼的姿态仿佛与吃山珍海味一般。
可惜我也不知道这粥是什么味,到底香不香,毕竟当了十多年蛊人,味觉和嗅觉都大打折扣。
不过当初若不是一次又一次的自我暗示,我也无法忍受住满室诡异的气味,吞下各种味道古怪的剧毒虫蛊,然后苟延残喘的活到最后。
我体内长生蛊能修复人受损的身体,即便被分割成好几段,也能死而复生。我也曾遍访名医,希望能治好不灵敏的味觉与嗅觉,可每人都说我是:“经脉畅通身体无碍”。我这才明白,历经多年养成的心病根本没法治。
“陆姑娘,我们这便前往万毒门么?”楚离放下碗筷,将餐具齐齐的摆放。
我原本打算回客栈拿了东西就直奔万毒门的,可楚离与人交手受了些伤,虽然此刻他穿着从穆秋处找来的深色衣裳,看不出端倪,但我知道他伤的不轻,最好稍加休息再出发。
我思考片刻后得出结论:“先回客栈好好休息一下吧。”
楚离皱眉:“我的伤不要紧。”
“我想休息。”我也不看自己身上纤尘不染的衣服,坦然说道,说罢,把最后一口烙饼塞进嘴里,表示不接受反驳。
楚离果然不再多言。
其实曳尾草对我来说也不算难取,这种植物除了长的地方独特外,不过是种用处不大的野草,我只需向万毒门打声招呼,自行去摘采便可,想来不会遭到阻拦。
万毒门的人擅长用毒,一身毒术出神入化防不胜防,武艺却烂得一塌糊涂,比起那些山贼好不到哪里去。可惜寻常毒物奈何不了我,若是碰巧遇上不寻常的毒,死后一个时辰内也能活过来。
我见一路无话有些尴尬,快走到客栈门口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小楚你放心,我答应过别人的事肯定能做到。”
楚离摇头:“陆姑娘武艺卓绝,我并不是担心此事。”
我好奇:“那你在担心什么?”
楚离神情尴尬:“听风听雨走时,把疗伤的药都带走了,这一路走来并未看到医馆。”
我点头:“确实一路走来都没看到药铺,这样回头你先去洗个澡,我出门打听哪儿有药铺。”
他面色微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如此便多谢陆姑娘了。”
二人各自回房,我梳洗一番后准备出门买药,顺便打包些食物回来。
“陆姑娘请留步。”一只脚刚踏出客栈大门,就有人叫住了我,其声沉稳悦耳却从未听过。
我诧异回头,看到了一个黑衣男子,那衣服看上去质量不错,只是好好的一件常服,全黑不说,布料上竟没有一丝花纹刺绣,平添一股肃杀之气。
莫名就想到了《兰亭集序》,“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
那人长得很好看,其身形端正有如崇山峻岭,气质凛然好比茂林修竹,眼神清澈里面却藏有杀戮之气,不正是清流激湍?
若楚离是月下清影,他便是涧边孤竹。
我指着他笑了起来:“咦,你不就是那藏在二楼,暗中窥探的那家伙?”
他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我有些意外的挑眉,这家伙,连尴尬都不会的?
“之前多有得罪,我已设宴向陆姑娘赔罪,还请陆姑娘移步御风楼。”那人抱拳行礼,神色却无恭敬,依旧是面无表情。
我嗤笑,也不回礼,径直走了出去:“我不去又如何,难不成你要绑我去?”
那人也不恼,身形一动,很快跟上我。只怪他皮相生得好,之前便引得旁人侧目,如今到了大街上,更是引来路人驻足围观。
“究竟何事?”我有些不耐烦,兀的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他开口。
他反应极快,也迅速止住步伐,随后面不改色,再作一揖:“不敢,姑娘若是不想去,季某不敢强求,只能跟在你身后,直到你想去为止。”
路人一边看戏一边窃窃私语。
“这人穿得真奇怪。”
“是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歹人,还难为人家小姑娘。”
“就是,真不要脸。”
“说不定是小两口吵架呢?”
“你傻啊,两口子之间称呼怎么可能如此生疏?”
“不是闹别扭么......”
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心中烦躁,偏偏对面的人除了略微曲了曲手指外,身形一动不动,面上也依旧没有表情,明显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我虽气闷,但不愿在万众瞩目之下动手,只好妥协到:“行,走吧。”
话音刚落,逃似的离开了人群。
御风楼是越州城内最出名的酒楼,我跟着黑衣人到了酒楼的三楼雅间。
雅间内正中央用六张方桌拼成一个大桌子,桌上层层叠叠摆满了精致菜式,我进门时,还有人在往上边叠盘子。
刚坐定,黑衣人就屏开左右来了个自我介绍:“我叫季长风,是月影楼的楼主。”
我点头,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句:“所以,你身上带着上好的创伤药了?”
季长风略迟疑,之后老实的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雕工精美的玛瑙盒子递到我面前。
我没有接过:“还需劳烦季楼主把药送到我朋友那儿去。”
季长风又点头,转身打开房门低声唤了句:“影绝。”
有人迅速来到季长风身边,半跪领命,那人轻功极好。季长风低声吩咐一番,那人领命欲走。
“诶,等等,你别走。”影绝左脚微抬,右脚刚要使力,便不得已生生止住步伐。
我的一句话当然无法制止影绝离开,可是,在说话的同时,我又拿了几颗桌上的玉米粒当做暗器朝他掷去。
看着凝滞在原地的影绝,我对季长风说道:“不如顺路打包点菜回去。”
那人身体动不了,勉强转动眼珠看向季长风,季长风出手解了他的穴道之后“嗯”了一声。
影绝是个身形小巧的男子,穴道解开后,含恨的瞪了我一眼,随后认命的拿了油纸,把我指过的菜一一包了起来。
期间虽未曾言语,但他看向我的眼神中仿佛写着四个大字:“得寸进尺。”
我勾起唇角,礼貌的道了句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