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半个月的休养,苏婉已好得差不多了,燕洛云与她正站在东后殿的三楼,观望着这座宏伟的建筑。
三王府建于常山下,坐北向南。南北中轴线上从南向北有三大殿,是三王爷平时勤政(上朝)、外交、处理政务的地方。三大殿将整个王府一分为二,东边也从南向北依次修建有东前殿、东中殿、东后殿三大殿,分别是门客及部分王府官员侍从住东前殿,有朝廷派来的也有王府自己的人,三王爷与王妃独居东中殿,东后殿则是女眷们的住处。西院从南向北也是三个部分,西前院是王府守卫所住,西中院则是安排的厨房等生活用地,也住着些下等舍人,西后院住的则全是侍候王府的下人,是王爷自己的人。四周修有高墙将其围住,四角上又修有三层的远望楼。整个王府的各个口子上甚至是每层楼之间都有士兵把守,西院的人没得令是绝对不能出的,而四角上总是轮流着有士兵值守。
燕洛云早已将这一切记于心中。说他当初替了余秋阳存了私心也是没错的。苏婉也一样。
王府内建筑多是两层或者三层。因着三王爷妃妾主要住在东后殿的一二层,是以这第三层便独独给了苏婉。白日里燕洛云是可在这第三层活动的,只是过了酉时便得回到自己的住处。
两人并肩走着,明翠身后侍候。
“前几****身子还不太好,我把叶管事办了。留下他也是祸害,在外欠下不少债,还是还不清的,不如死了的干净。”
苏婉没有半分不自然,脸上也无半点可惜。她就那样走着,端庄秀丽。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这些事原本是不用你代劳的,如今这样……你……”
燕洛云自然知道她什么意思,不过是说他身份高贵,不该陪她在敌营中,稍有不慎性命堪忧。可他却是不在乎的,笑了笑说:“余秋阳在小姐身边本该做这样的事。”
苏婉停住脚步,转身向他,嗔怪的眼神看起来十分可爱,哪有半分威严。只听苏婉小声说:“王府里行差踏错半步,你小命不保。到时我可保不了你,如今怕是连我自己也是自身难保的。”
燕洛云仍是那样笑笑,像个奴才一样,扶着苏婉的手转过身去继续行走,说道:“奴才侍候惯了的,不怕。”
苏婉骄嗔着打掉他的手,说道:“也不知高二娘他们怎样了。”
燕洛云早已直起身来,理了理衣袖,说:“早几日已经送信过去了,都妥当着,你保重自己就好。”
苏婉看着廊外面的雪,轻呼了一口气,走到廊边,伸出手接住几朵雪花,喃喃道:“这是今冬第几场雪了?今年怎的格外寒冷些?”
燕洛云安静的站在她旁边,说道:“都数不清了,你昏睡那几日已是断断续续下了几场,却都不大。今日之雪大概是最大的了,已下了两日了。”
苏婉笑了笑,收回双手,雪已化水,冷得她赶紧放在唇边呼着热气,一边还说:“要是还在相府,定会邀了几个姐妹一起品茶观雪,吟诗作对。”
燕洛云此时多想将那双手拉过来为她驱寒,可这是在王府,他只得作罢,又说:“京城也下这么大的雪?”
苏婉笑了笑,说:“没这么大,不过总是连着下好几日。我还记得县公爵家有个三小姐,比我长两岁,时常带着我们在后院打雪战,一整日都不带累的。”
原来,她也有这样的时候。燕洛云一直以为他从她八岁起便认得她,对她已了解,却发现,他知道的都是遇到麻烦的她,她无忧无虑的时候却是没见过的。那样的她一定更美好。
苏婉边走着边说:“你知道那片梅林,一到冬日便繁花似锦,翠儿便会烧上一壶米酒,用碳煨着,梅下赏雪,好不惬意。”
燕洛云只当她是想家了,想回去了,便说:“若是想回去,只须告诉王爷一声便是。现下回去说不定还赶得上最后一场花开。”
苏婉却停住了脚步,浅含着头,也不说话。
燕洛云看她如此不正常,站到她向前,轻轻握住她的肩,温声问道:“怎么了?”
苏婉这才抬起头来,一脸的落寞,说:“我不想回那个地方去,永远都不想回去了。”
燕洛云凝思片刻,这才想到,在王府这几日,各方消息不断,王爷又不曾刻意隐瞒。此次相爷带她回去便是要让她尽快和今上完婚。
“那你也不能这样窝在王府里,也许这里是比相府更恐怖的存在。”燕洛云早就感觉到三王爷的野心,他是不会和任何人结盟的,就像他燕洛云一样,他们要的都是这天下。
苏婉反而笑了笑说:“你是说我有可能成为人质?”
不等燕洛云回答,苏婉却自己回答了:“不会的,我不过是个女子。哪怕父亲再疼爱我,大义之前他什么都是放得下的。”
燕洛云看着这样的苏婉,很心疼。苏谨之应该是放得下罢,可是他却不能。
这时,一个侍女踏着小步而来,待走到苏婉面前,双手放于右侧俯了俯身,说:“小姐,王爷说了,今年的瑞雪赏梅后日便在东后殿后面的那林子里举行,本是女子们的活动,他是不参与的。如今因着您在府上,便邀您一同参加。”
苏婉微笑着,看着那丫头说:“知道了,请回王爷,妾定准时赴宴。”
那侍女“喏”了一声,转身又踏着小步走了。王府的规矩好大,比皇宫里也是差不多了。
苏婉一时好奇,弯着一双眼睛向燕洛云问道:“你府中可也是这样的规矩?”
燕洛云怔怔的看着她,慢慢的说:“孤府中的规矩由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