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峰被母亲挠得疼痛难忍,他内心的痛楚只怕比肉体来得更为剧烈百倍。他觉得自己被打败了,不是被环伺四周的警察,而是被母亲彻底摧毁。虽然他被迫改变了容颜,但是母亲难道一点也感觉不出他的气息了么?那么说什么心心相印都是假的,理智与情感原来这么经不起推敲,这么容易被蒙蔽。
陈宇峰悲愤难当,他还原了自己的本来面目。母亲,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吧,这就是你的儿子,这就是我,这就是我说不出口的真相!
王桂芬停止了挣扎,她心惊胆战地注视着陈宇峰,眼巴巴地任由陈宇峰俯下头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然后她打摆子似的一阵乱颤,气血翻涌,两眼抹黑,朝前一头栽倒。
陈宇峰赶紧抱住母亲,将自己毫无防备地暴露无遗。
郭荣国毕竟经历过无数的大场面,他在一阵惊诧之后第一个镇定下来,眼见陈宇峰俯下头,留出一身空门,他立即做出个切菜的动作,向暗中潜伏的狙击手下达了斩立决的指示。几颗子弹顿时破空而出,从不同的方位射向靶心。任你有天大的本事,总敌不过枪支弹药吧!郭荣国忍不住为自己的当机立断感到了自豪。
三发子弹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陈宇峰的肩胛、后背和大腿,陈宇峰一阵吃痛,手足无力,松开了王桂芬,重重地跌到了地上。
各路警员见状,眼明手快地抢过人质,送往后方的安全地带,其他警员再无顾虑,惊涛拍岸般一拥而上。事已至此,整场危机似乎已临近尾声,犯罪嫌疑人手到擒来,系列凶杀案尘埃落定,郭荣国的履历表上又将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然而,自豪的表情还来不及在郭荣国的脸上舒展开来,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那些横七竖八压在陈宇峰身上的警员就像被击飞的浪花般四处飞溅,哀嚎连连地满地打滚。一片刺目的光波平地而起,如同被谁引爆了一颗手雷,地面竟给炸出一个大坑。
尘烟消散,大坑中缓缓地站起一人。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在他们看来,那个鬼怪般的男人此刻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变化。他的肉体隐隐地泛出了一层青蓝色,身上披挂的风衣如同因高温炙烤而抵达了燃点,竟无声地闪出了火花。噼啪声中,那男人浑身上下摇曳出熊熊火苗,顷刻间,他的衣物就在这火苗中化为乌有。
陈宇峰站了起来。他身上的伤口已然愈合,但是那三颗子弹却依然在他体内。他忍住剧痛向前走了几步,包围他的警员随着他的移动惶恐后退。
陈宇峰出离愤怒了,他紧紧地拽着拳头,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光粒子仿佛听从了他的召唤,前赴后继地向他奔来。他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光的容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变得无比灼热。
郭荣国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也终于明白了报案人为什么说这个人不是人。报案人一点也不夸张,甚至她的言辞还不足以形容其中之万一。这世间哪里会有这样的人?他根本就是一个怪物,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郭荣国几十年来形成的世界观在今天遭到了最无情而彻底的颠覆。
郭荣国看见陈宇峰向他走来,随同陈宇峰一同逼近的还有那滚滚热浪。
陈宇峰已经蜕变成一个光人,他每前进一步,身上发出的光芒就壮大一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力,盛夏的小街如同转移了时空,来到了撒哈拉沙漠的腹心地带。街边的行道树上枝叶开始枯萎,墙壁上的广告招贴也在发黄发卷,就连阴沟里的污水都在急速蒸腾后渐渐干涸。
众警员纷纷撤退。他们想起了关于外星生物入侵的传闻,难道他们真的是在与外星人打交道么?如此看来,这一次行动只盼能保住小命就该烧高香了,哪里还有什么胜算的把握?
陈宇峰越逼越近,郭荣国甚至觉得自己的毛发都已发出了焦臭的味道。他再也无暇顾及身份,冲着大喇叭,扯破了嗓门,杀猪价地叫道:“开火!快开火!毙了这****的!”
一时间,枪声大作,子弹横飞,所有的火力全都集中射向蓝光盈盈的犯罪嫌疑人。
陈宇峰伸出双手,催动意念,自他掌心猛地膨胀出一团光球。所有的弹药在射入那团光球之后兀自高速转动,却再难前进深入。在动力与阻力的彼此消磨中,那一颗颗子弹有如投入了高温烘炉,通体赤红发亮,最后冒着青烟,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
所有人都不再怀疑,他们不是陈宇峰的对手,可笑的是,郭荣国还在一个劲地大叫开火开火,他们的枪支弹药对眼前的怪人来说纯粹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根本不值一哂。他们与这怪人之间实力对比悬殊,他们的全力攻势,看起来倒更像是一场迫不得已的自卫保卫战。
陈宇峰虽然顶住了火力的强攻,但其实也累得够呛,他体内的子弹一直在兴风作浪,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郭荣国还在声嘶力竭地动员进攻,所谓擒贼先擒王,陈宇峰瞧准方位,双手一扬,一团蓝光风驰电掣地呼啸飞出。
郭荣国眼见蓝光袭来,吓得抛下大喇叭,往旁边一闪。身后又是“轰”地一声,一股热浪挟裹着巨大的冲击波直将他抛出数米开外。
郭荣国在地上滚了几滚,惊魂未定地看了看四周,那辆原本停在他身后的专用配车此刻已烧成了一团夺目火球,像一颗冲天炮仗般炸到半空,跟着又落下来,摔得粉碎。
硝烟弥漫,人声鼎沸,视野里都是人影晃动。几个警员抢到郭荣国的跟前,搀扶住他,焦急地问:“局长,你没事吧?”
郭荣国拨开众人,却不见了那怪人的影踪。
“人呢?……那个人呢?……”
众警员面面相觑,在这危机关头,他们只想着保护领导,殊不知混乱一过,犯罪嫌疑人也跟着一并消失,徒留下一片狼藉。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何处,众目睽睽之下他是如何脱身的。正如没有知道他是谁,他到底是人还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