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以王跃的腿脚,也该到了通州县城。
林枫在自己家里踱来踱去,看似心事比梁潇还重。终于,他按耐不住,离开了家,去了李延的府邸。
李延把林枫叫到了自己的书房,为了稳妥起见,他让家中所有的下人退下,并关好了门窗。
“你这么晚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李延一脸不耐烦的道,看来是因为林枫在他睡前来访,心中有些抱怨。
“我是有一桩大生意要跟李大人商量。”林枫拱了拱手,笑着说道。
一说到生意,李延便想起了他曾经退掉过林枫的铁锅。李延是个老好人,而且性格也比较懦弱,谁也不想得罪。想到铁锅之事,他难免心中有些愧疚,于是不自然的笑了笑道:“你也知道我只不过是个三品官而已,难免在京城要仰仗一些势力。如今本官暂住通州,刚好赶上再民间征收煮盐锅的差事。本来这差事该与贤侄合作,可没想到本官在京城的一个朋友得到了这个消息,非要把他家的铁锅卖给我。本官以后还得仰仗这个人,迫于无奈,只好委屈贤侄了。不过贤侄放心,你我都常在通州,这样的机会以后有的是,到时你我再合作也不迟。”
李延没有对林枫提起安国公,只说卖他铁锅的是自己朋友。他对林枫隐瞒一些事情,也是因为心有顾虑。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每个官员都要留一个心眼,李延也是一样,他除了自己,别人谁也不能相信,也不能对任何人说实话。
林枫一蹙眉,表情显得有些不悦的道:“那李大人退婚之事,也与你那个朋友有关吗?”
李延曾经答应把李云儿许配给林枫,可他听了梁潇的话之后,便主动去找林枫退婚。要知道在这个年代,退婚那可是严重的失约,这件事情传出去,必定会成为别人的笑柄。但当初李延可以为了大局迫使自己女儿嫁给林枫,那他现在也可以为了大局,宁可去遭别人的唾骂。
李延已经决意退婚,但林枫问起此事,他也得笑言相对,给他一个解释:“这事说来惭愧,这件婚事本官是十分赞同,可小女不同意,还以死相逼。这让本官左右为难,无奈之下,还得委屈贤侄了。”
李延这是明摆着不要老脸了,林枫也无可奈何,叹了口气,便不再与他争论这个话题。
“李大人,我这次来与你商量的是比铁锅和婚事还要大的事。”林枫此时一本正经的道。
能比卖铁锅大的事那有可能,不过比自己婚事还要大,李延实在想不出来,便好奇的问道:“不知贤侄说的是何事如此要紧?”
“事关我的身家性命,事若成了,你我都可发笔大财。事若不成,那在下必死无疑,李大人恐怕也要受到牵连。”林枫脸色一沉,郑重其事的道。
李延心中一颤,思考片刻之后,惊讶的道:“你说的莫非是……”
李延冲林枫使了个眼色,林枫点点头道:“没错,我现在手里有一批货,今晚必须运出通州。若是晚了,怕是会惹来麻烦。”
“贩卖私盐那可是死罪一条呀!请恕本官无能为力。”李延惊慌的道,显然是想与林枫扯清关系。
“李大人,您上次不是给在下开过一张准行文书吗。只要您再给我开一张,那些私盐就可以混作官盐运出通州。只要这批货出了通州,剩下的事就万无一失了。”
听闻林枫所言,李延顿时变得沉默。他在通州掌管官盐运输,凡是出城的官盐,必须有李延的亲笔文书。他刚到通州的时候,林枫曾经找过他,给了他很多的钱财,让他开了一张出城的文书。林枫有了这张文书,就可以明目张胆的把私盐运出县城,这总比把食盐伪装成其它物品保险的多。
以前的时候,梁家家境衰退,梁忠书不在是苏州知府,所以通州县城,甚至整个苏州府都是左、右丞相的天下,而李延也敢利用职权贪赃枉法。可如今,自从家里来了一个姓吴的公子,手里还拿着安国公吴坤的东西,这让李延觉得这通州县,甚至是苏州府要不太平了。
左、右丞相曾收拾了安国公的人,安国公要是插手进来,第一个收拾的肯定是李延。所以李延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为林枫开那张准行文书。
“贤侄呀,现在风声有些紧,你看能不能再过些日子?”李延笑了声,婉拒道。
林枫苦笑一声道:“就是因为现在风声紧,那些货留在通州才会惹来麻烦,否则我也不能这么急着把它们送出去。自从有人抢了咱们的铁锅生意,我就感觉在背后总有一双眼紧盯着咱们。但我在这里做了这么些年,也不会在短期之内的被人查出些什么。只要我们先下手,今晚把货运出通州县城,以后便随便他们怎么去查。”
“今晚!”李延有颇感为难的道:“若是你今晚行动时被人发现了,那该怎么办?”
“李大人大可放心,以我多年的经验,今晚不会有人来查。”林枫胸有成竹的道。
李延冷笑一声道:“梁忠财和梁忠玉不是也做了很多年吗,他们不是照样被查出来了吗。”
林枫叹声说道:“那都怪他们太过张扬,在他们出事之前,我曾经提醒过他们,让他们收敛一点,可他们不听。”
“那如今你也应该收敛一点,要是怕那些货被查出来,你今晚把它们毁了不就一了百了了。”
“李大人,话说得容易,上万两银子的货,说毁就毁,换做谁,谁不心疼。”
“心疼也没办法,你说是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话可不能这么说,要是没有把握的事,别说是上万两,就是几百万两,为了保命,我也得把它们毁了。可如今的局势还没那么严重,只要您大笔一挥,开了文书,就可以万无一失,又何必毁了这些钱财呢。”
李延斟酌片刻之后,又道:“不行,为了稳妥起见,你这货还是毁了的好,这文书本官也绝对不会给你开的。”
林枫此时显得有些不悦,甚至有些急切。他见李延顽固不灵,便下了狠心,还威胁道:“李大人,这些货我是绝对不会毁掉的。今晚出城,我可保万无一失,但过了今夜,那就说不定了。但李大人别忘了,您曾经给我开过一个张准行文书,您是刑部侍郎,你也知道这张文书会给你带来多大的麻烦,怕到时性命不保的就不只是我林枫一个人了。”
李延听闻脸色一变,慌张的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事成之后,就把那张文书给毁了吗?”
“没错,我是曾答应过李大人毁掉那张文书,事实上那张文书也已经毁了。但朝廷的人要是审问起来,我便把这件事情全盘说出来,到那时即便没有那张文书,李大人也不会好过的。”
“你真卑鄙!”李延终于忍不住,痛斥一句。
“李大人你错了,其实我并不卑鄙。我做生意很讲原则,只要李大人帮了我,我绝不会出卖您的。但您要是见死不救,那我死了,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林枫语气十分强硬,但说完这些话之后,又变得委婉一些。
“李大人,你看这样如何?你今晚给我开一张准行文书,我若是成功的把货运出县城,所得的钱财咱们两人一人一半。我要是出了意外,即便是死了,也不会把李大人给供出去的。”
李延半晌没有说话,他的思维在不停的运转。威胁、利诱、侥幸,这些因素胜过了他心中的警惕性,最终提笔写下了一张准行文书,并盖上了李延的大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