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瓶凡调整了下坐姿，半个身子都侧了过去，几乎背对着我，她看着窗外，那是一片浓郁的雨雾，“那天和今天一样，雨水像化不开的雾，郁结在一起，遮住了视线，我跟在雨妖身后，他并没有拽住我，也不担心我会逃跑，很奇怪，明明是自由的，我却不想走，也许是承诺吧，有的人不在乎，可我看得很重……
穿过层层雨雾，我跟得很紧，很怕会和雨妖走失，比起孩童般的雨妖，若是一个人留在白茫茫的雨水中会更令人崩溃吧，而且，某些地方我觉得我和雨妖很像。”
“都是没有朋友的孩子，孤独，寂寞……”我握着瓶凡的手，她没有避开，手心是一片冰凉，我希望能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
瓶凡淡淡地笑了，“也许吧，雨雾的后面没有阳光，是一片黑暗，只有雨妖苍白的胳膊在我眼前晃动，我能看见的也只有他的胳膊了，我紧紧跟在身后，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事实，我觉得雨妖的脚步越来越快了，忽然他猛地停了下来，我还因此撞上了他，他浑身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他捻起我的衣服，说道：“都湿了，记住，如果衣服干掉一定要马上离开！”
雨妖的表情很认真，我环抱住自己，湿漉漉的，离干掉还有一段时间吧。
再往前走了一会，就有了光亮，非常幽暗的光从红色的灯笼里散发出来，高高的牌坊上挂着两块木牌，上面刻着两个字——妖市。鲜红的字迹像流动的鲜血，仿佛落下的那笔还在滴落血珠。
我抬头望了望，昏暗的长街有着一股奇异地兴荣，遥遥传来的曲子唯美又妖异，摄人心魄，雨妖催促我不要多做停留。
妖市，是各类妖怪聚集贩卖交易的场所，也是他们庆祝愉悦的汇集地，踏进牌坊之后我如置身新的世界，很怀疑自己是否还是人类。
他们身着布衫，打扮怪异，但仍是人面五官，除了摆放在地摊上的物品，你会错觉这是一个人类特殊的市场。
地摊上我清楚得看见了有些妖怪的战利品，一个人类的头盖骨，一条胳膊，一条大腿，有的上面还挂着猩红的血丝，刺鼻的味道钻进鼻子里，我捂着胸口，拼命不要让自己吐出来。
“小姑娘，来看看这些吧！”我的衣服被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拽住，她纤细的手腕甚至能看见青色的血管里血液的流动，我回头看了看那些她卖的东西，居然是用人骨制成的装饰品。
我忍不住惊叫了出来，这一下，整条街的人都看了过来，每个人的眼神都充满了敌意，很多双眼睛不停在我身上扫视，我惊得一动也不敢动，有的人挑衅似的在我面前脱落自己的人皮，泛着幽绿的皮肤和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我再一次忍受不住尖叫着跳跑，雨妖一把拉住我往人群里钻进去。
“是人类！那个小丫头是人类！”我听见有人在身后大声叫喊着，接着便是纷乱的声音。
“不要再大声说话了，你会泄露你的气味！”雨妖的声音很生气，好在我们的身高在这群妖怪里有优势，穿过一段路之后，雨妖又加快了脚步，我听见格外古怪的音乐和锣声，浩浩荡荡。
穿过人群，我们被挡在一些手拿武器的人身前，他们身后都是穿着统一又奇怪服饰的人，我看了看旁边，大家一脸虔诚，有的微微低头，似在祈祷。
“妖皇的祭典，待会跟在他们身后，千万别再说话了！”雨妖的声音有点激动，抓住我的手还有点微颤。
祭典的队伍很长，个个表情肃穆，庞大的队伍中每一阶段都有各自的工作，奏乐的，吟诵的，撒花的，最后是舞蹈的，舞蹈的之后都是一些普通衣着的追随者，雨妖抓紧时机拽着我冲到了那些人中间，“跟着跳！”
雨妖见我还呆呆地站在队伍中，半命令道。我看了看大家，舞蹈很简单，如果我不动实在太显眼，也跟着一起动了，忽然余光瞥见那个抓着看东西的女人正站在一旁，眼睛死死盯在我的身上，盯得我背脊发凉，好在她不敢这个时候把我揪出来。
身旁的雨妖也和我一样，精力完全没有投入在祭典的舞蹈之中，他的眼睛瞟赖瞟去，深怕我被发现，我有点不明白了，带人类来到妖怪的世界被发现他也是有危险的吧，可为什么要带我来？而且，他的样子并不想我受伤害……
祭典的路很长，我感觉挥舞的胳膊已经很酸了，可大家还是兴致勃勃，我有点担心，因为衣服渐渐干了，雨妖也一直看着我的衣服，只是我们现在夹在人群中，进来容易，出去肯定会引起瞩目。
音乐停了下来，前进的步子也跟着停下，大家忽然跪倒，雨妖拽着我，我才反应过来，跟着匍匐在地。土地是黑色的，在昏暗的灯光下，隐隐泛着红色，我的鼻尖似乎嗅到了血腥味，好不难受。
我发觉有一双眼睛盯得我浑身发热，我看了看，是雨妖，不知何时他的额头布满了汗珠，见着我朝他看来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我终于明白他的异样了，越来越的眼睛开始回头侧目，我知道，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我身上属于人类的味道正一点点泄露出去。
比起在大街，现在的人更多了，周围趴下了满满的人，看不到边际，我明显觉得身边的人有了骚动的迹象，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如果被发现，他们该怎么处置我？
我微微抬头，看见一辆巨大的轿子正从半空中缓缓被抬入前方，那里有个高高的祭台，雕刻着古怪又好看的纹路，轿子稳稳落入祭台中央，抬轿的人跪着一步步退下高台。
一把充满磁性颇具威严的声音的像波纹似的传递到队伍的后端，他在做着祭典的开场白，这个人就是雨妖说的妖皇吧，我听不进去他说的话，只知道那些盯着我的眼睛蠢蠢欲动。
突然离我最近的一个人，像拎小鸡似的拽着我的衣领站起，然后冲进了高台，狠狠将我摔在高台的底部，我的背脊撞在坚硬的高台壁上又反弹回来，胸腔一口闷气半天缓不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