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实体化究竟有多大的作用我不知道,瓶凡和花公在我的眼里属于异类,可他们把我也看成异类,这个异类中的异类威力应该不小,曾听瓶凡提起过,灵体的能力不可预测,没有肉体的束缚之后,精神之力远远超出人类所能承受的范围,一旦精神力巨大的灵体变成实体化,他的攻击不再是无形的了,比如406的惨剧,如果不是我的到来,那个灵体是没有办法直接害人的……
所以我是危险的,我不能出入在灵体出没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酿成悲剧,但我没想到,现在,我这个危险的能力竟然也有了良性的一面,原来,我也不是一无是处。
聚集在瓶凡身上的视线一一转向了我,我能感觉背后几双眼睛的注视,热切,期盼,还有点紧张,在他们看来,那种未知的情景是掺杂着新奇与不安,瓶凡的话只能让更加迷惑,我们都明白,不可思议的一幕即将发生。
心跳随着迈出的脚步加快,越是想平静点,脑海里越是混杂,我调节着呼吸,努力让自己不要太紧张,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让灵体实体化,也许他就在我的身边了吧,待会他会出现在哪里呢?
空气仿佛也凝固了,随着一个透明的,有着模糊轮廓的老者凭空出现,我们都倒吸了一口气,这就是彼岸世界的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有点不知所措了。
老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他略微蹒跚的步子,佝偻的背脊,花白的发线,他的身体越来越清晰,渐渐连脸上的皱纹都能看见了,瓶凡叫我赶紧离开一点,禁止灵体完全的实体化。
我听话地退在了远处,还能看见他们,勉强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老者在马路上来回踱着步子,嘴里念着一句话,一直重复重复,那就是“给孩子留点钱”。
我的眼睛不知不觉有点湿润了,这个老人明知道自己做的事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心里惦记的还是孩子,他难道不害怕吗?我越发的讨厌那个中年人了,他看见父亲的出现,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老人不时扭头向马路的那头看去,他在等待,等待一辆车因为速度过快,狠狠从他身上碾过。在他死亡之前,有多少辆车曾经在最后一刻停在他的面前,那些咒骂和恐惧围绕在身边,他依然徘徊在危险的马路中央。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好在我的位置他们是看不见的。
“爹!”中年男子哽咽着喊了一句,老人停下了步子,他听到了,那个宁愿付出生命去照顾的孩子正在呼唤他。
“爹,您别在这了,我求您走吧,是我不好,对您说出那种话,我不要钱了,我只要你安心的走……”中年男子有些宽阔的背开始抖动,他也忍不住了,泪水滴落在地面,几天来的内疚与恐慌和眼泪一起倾泻而出,再也没有顾忌,放肆地大哭。
老人的停顿只是片刻,他又继续迈开了步子,那个神情,那种落寞,心都随着纠结了,他为什么还不愿离开呢?
“陈警官,请你们开车,再撞他一次。”瓶凡淡淡地语气,说着一件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事。
“瓶凡丫头啊,这也太狠了啊!”刘虎第一个反对,中年男子的目光也恶狠狠的,只是他有没有想过,他本没有这样的资格。
“行,张柑,你去开车,刘虎,把路障牌撤了。”陈木炎利索着做着安排,我发现他不是一般的信任瓶凡,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有了这样的默契?
陈木炎的安排张柑开车想必是为了解除上次他撞人的心结,自从那次之后他整个人变得有些怪异,也许是脆弱和丑陋的一面刚巧被我和瓶凡发现,每次面对我们,他的脸色从来没好过。
他很扭捏地走上了车,又开远了些,直到我们只能辨认车子颜色的位置,中年男子被刘虎强行拖开,一切准备就绪。
“你必须为你自己的制造的后果负责,亲眼目睹一次你的父亲是怎样被撞的,请睁大你的眼睛,仔细看好每一个过程!”瓶凡也退到一边,她的冷漠和男子激动的情绪形成鲜明对比。
张柑开动的车子越来越近,他还在不断加速,中年男子被刘虎和陈木炎一起制住,这是很残忍的事,但没有人会同情他,怎样的等待是短暂的,可我们觉得,比起之前我让老者实体化的紧张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谁都没有这样的经历,参与一个撞死的人事件,虽然他是灵体。
我原以为张柑会无法克服那次的情绪,也许根本不敢去撞,没想到,车速又一次提升,当他路过我的时候,匆匆一眼,我有些惊呆了,那张已经扭曲狰狞的脸挂着一丝笑容,因为过度的兴奋,双手僵直,他毫不犹豫就撞了过去。
除了我,他们都没看见张柑的这一幕,我有点害怕,这样的经历会不会改变一个人。
等我转过神来,老者已经被高高抛起,他的身体像失控的降落伞,红色的液体漂浮在空中,一副极其凄惨的画面呈现在我们面前,我不怕死人,但老者无私的感情深深打动了我,看着他这样死在我的面前,我的心一揪一揪的疼。
中年男子挣脱了钳制,第一个冲到老者落地的位置,刘虎也冲了过去,陈木炎和瓶凡都先回头看了看张柑的方向,才走过去,像他们两个那么聪明的人,一定也猜到了什么。
中年男子抱起老者的身体,那半透明的身体微微抖动着,他醒了,是的,他被撞之后还没有立刻死亡,那个时候他知道自己成功了,只是很想见一见儿子最后一面吧,他根本不知道司机有没有逃逸,钱有没有赔偿。
“爹,对不起,你疼不疼啊?”男子的手也被老者的鲜血染红,他害怕,虽然知道父亲早就死亡,可太过真实的重演,他还是沉浸之中。
“儿,你终于来了。”老者微微一笑,灰白的眼睛逐渐有了光彩,终于看见自己担心的人出现,他的心愿达成了。
“爹,你千万别死,跟我回家吧,我再也不嫌弃你了,求求你,别死啊!”
“孩子,钱拿到了吗?我看见那辆撞我的车走了,很担心你们找不到他啊!”老者抬起手臂,摸了摸男子的头,那种爱抚,在死前显得格外珍贵,可惜他连第二次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男子用力点了点头,那只手就伴随着老者的微笑重重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