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森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尽管已经忙碌了一天,但他并没有躺下来休息或是找个椅子坐坐,而是小跑般的进入到一个布置温馨的房间。
房间内蹲着两个仆人打扮的女人,正在给一个婴儿洗澡,可事情显然进行的不太顺利。婴儿在浴盆中不停的蹬着脚,两只小手到处乱抓,赵森还未进来的时候就已听见“哇哇”的哭喊声。
目光一落在这个婴儿上,赵森的神情就舒展开来,脸上再也看不到疲惫,眼中满是幸福。
赵森虽然只有十八岁,但一个月前已经晋升为父亲。在普利城,不到二十岁就当父亲的人也多,这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赵森连忙走过去,在浴盆旁观的一个水桶里洗手,又用去垢的‘清木球’戳了戳,直到一双手洗的光洁白净了,才蹲下将手伸进浴盆里,道:“我来洗吧!”
“这……这怎么行?这是我们该做的事,小姐会骂我们的。”两仆女手足无措。
赵森率真的笑道:“给自己的孩子洗澡,不是更该做的事么?”
赵森右手将婴儿的后颈托住,左手做成勺状,把温水浇在婴儿的胸口,轻轻的拍打,并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婴儿的眼睛,轻声道:“前拍拍,宝宝乖,不怕不怕,有爹在。”
还别说,赵森一接手,婴儿便不哭了,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盯着赵森看,只是双脚还在不停的蹬,将不少水都溅了出来,双手也漫无目的的乱抓。赵森右手依然托着孩子,左手拿起软绵绵的绒巾,擦拭着婴儿的身体。
赵森一边洗,一边说道:“你们都很年轻,以前没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吧?我也是。其实这个不用学的,只要细心和关心就能做好了。小曼,你把手指伸出来,让宝宝抓住。小妮,你蹲在这边,也伸出手指让宝宝抓住。”
仆女们都按照赵森的去做了,手指伸出来后,还真的被婴儿抓住了,两仆女都乐了,觉得挺有意思。婴儿抓的很紧,一抓住就不松开了,这下手也不动了,脚也不乱蹬了,安静了许多。
“孩子还太小了,在水里害怕,肯定是要闹的,所以我们得给他安全感呀!你看,她抓住了你们的手指,心里就放心了很多,这个时候就会乖乖听话了。别看孩子才一个月,其实她也很爱玩的,尤其是给她洗澡的时候,我们可以逗她,这样她不但会乖乖听话,还会洗的很愉快,对她的成长有很大好处……”
赵森一边洗着,一边做示范教仆女怎么逗孩子。婴儿在赵森的逗趣下,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小曼和小妮觉得不可思议,也和赵森一起逗起婴儿,结果婴儿非常愉快,张着嘴发出声音的大笑,甚至笑到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一场原本哭哭啼啼的洗澡顿时变得笑声盈盈,其乐无穷,每个人都在孩子的成长中享受到了快乐。
洗完后,赵森把婴儿抱起来,细心的擦拭婴儿的身上的水迹,给她穿衣服。小曼和小妮站在一旁,偷偷的看着赵森,心中都在不约而同的感叹,王家真是招了一个不错的上门女婿,小姐找了个好男人。这个男人温柔,仁爱,比她们这些女人还要细心。
一个身着红装,体态微微有些发胖的女人走了进来,小曼小妮顿时噤若寒蝉,毕恭毕敬的喊道:“小姐!”
女人也没朝两仆女望一眼,径直朝赵森走去,“森子,在干嘛呢?”
森子,是赵森觉得世上最动人的两个字,因为是妻子王茉莉对他特有的称呼。
“茉莉,你来了。我在给我们的宝贝芸芸洗澡呢!”
王茉莉朝小曼和小妮瞪了一眼,厉声道:“你们洗不好吗?”
小曼小妮忙低下头,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赵森笑道:“说她们干什么呢?我这个做爹的要给女儿洗澡都不行啊?”
王茉莉皱眉,但语气温柔的说道:“森子,这些事不用你操心的,被我爹知道了,你又要挨骂。”
赵森笑笑,不作答。
“还有……”王茉莉顿了一下,眨了眨眼,道:“爹让你过去一下。”
“好,马上去。”
霹雳大陆上,像普利城这样的小城市有太多太多。或者说小点,在郁金香帝国,普利城这样的城市也要数以万计。王家以前是个庞大的家族,据说曾经有一位家主做到过帝国大将军的位置,不过后来家道中落,日渐衰败,成为了一个没落贵族。不过就算没落到了如今,在普利城这个小城市里,也算得上是最大的家族。家主王远瞻跺一跺脚,普利城都会赏个脸微微震一震的。
赵森六岁时家逢大变,父亲死了,母亲不知所踪。他便被王远瞻收养,从此就在王家长大。他和王茉莉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后相爱,后来又结为夫妻,只不过是赵森入赘。作为养子,赵森觉得很满足,虽然对入赘一事有些不满,但仍对王远瞻怀着感激。
不过令赵森感到奇怪的是,自己从小到大都很受王远瞻喜爱,王远瞻对赵森的态度也很好。但从一年前开始,王远瞻渐渐发生了改变,对赵森骂骂喝喝,似乎怎么也看这个女婿不顺眼。
揣着忐忑的心情,赵森走进王远瞻的宅子。大堂里的装饰方方正正,色调深沉,王远瞻坐在正中的大红椅上,气氛显然威严肃穆。
“爹,您叫我?”赵森恭敬的道。
“说说,你这十天来做了些什么?有什么业绩?”王远瞻脸上已没有赵森以前经常看见的笑脸了。
“在东街的三家商铺奔走,细查账目,清理存货,和几位老顾客洽谈生意。”
“有什么业绩?”
赵森诚实的说道:“没什么较大的业绩,但相信再过得一段时间……”
“你根本就做不出业绩来!”王远瞻打断赵森的话,厉声道:“你做的这些事,王家哪位管事做不好?既然都做得好,还要你这个王家女婿去做干什么?赵森,你究竟想过以后要干什么了吗?家族的生意有你二哥和一大帮子人打理,根本就不需要你,何况你也帮不到什么大忙,让家族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王远瞻兀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动怒道:“你大哥在军中立功了,已经晋升,并且得到了上司的赏识,前途一片光明。你三哥的画作名扬四海,听说还被帝国大臣买去当作礼物送给了郁金香女皇,成为了名动一时的画家。我们王家走出去的都是人才,你也是我们王家的人,却整天像个没头苍蝇似得到处乱撞,回到家后也不知道做点正事,听仆人说你还抢着做家务,给孩子洗澡,抱孩子睡觉,你一个大男人,那些事要你来做什么!?”
赵森温和的说道:“爹,我认为照顾孩子就是正事。”
“难道说你的梦想就是奶爸?笑话!”王远瞻冷笑一声,怒道:“赵森,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我实话和你说吧!我们王家不需要没用的人!”
顿了一下,王远瞻转过身,背对着赵森,道:“王家祖上积德,前些天我和浪儿在湖边闲步,从湖里捞起来一个人,居然是冰玄宗的蓝长老!他被敌人偷袭,掉落在了湖里。蓝长老见浪儿天赋不错,又为了报恩,竟给了我们王家两个入宗的名额!让我在家族里再选个人,和浪儿一起上山。”
王远瞻激动的说道:“冰玄宗,那可是霹雳界的宗派啊!在霹雳界,哪怕是在一个扫地的霹雳眼里,我们这些人都如同蝼蚁一样,是他们眼中的凡人。就是帝国的一些皇子郡主们,也削尖脑袋想踏进霹雳界这个圈子。而现在,我王家竟得到了两个名额,真是祖上积德!”
赵森也震惊不小,这可是王家天大的机缘。在霹雳大陆上,几乎每一个人最初的梦想都不是封侯拜相,做什么大官,当什么将军,而是一个同样的梦想,成为一个霹雳!
霹雳,也就是能够施展霹雳之术,霹雳界里的人。
霹雳界神秘莫测,在常人眼里,那一座座巍峨的宗派楼阁就像是天宫,每一个霹雳都被人们视为神仙。因为霹雳们能够呼风唤雨,凭空生火,腾云驾雾,虚空飞行等等许多常人无法理解的事。一个人在事业上有再大的成就,都没有能够成为一个霹雳光荣。谁家里要是出了一个霹雳,那全家人都要被人刮目相看。
王远瞻很有城府,但王浪却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他到处炫耀被冰玄宗看中的事情,弄得全城皆知。这些天就不断的有客人登门祝贺,都说王家要出神仙了。
王远瞻仰起头,道:“王海和王涛的年纪都太大了,就算他们想放弃自己的事业上山,也只怕是浪费名额。王洋又醉心于作画,其它的事他都是不闻不问。王家除了王浪,就只有你能去试一试了!”
赵森一惊,嘴唇颤抖着问道:“爹是要把……把这个名额给我?”
“嗯,就你和王浪,去冰玄宗试一试吧!赵森,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能通过考核被选中,那就是你的福缘,从此以后,你仍是我王远瞻的好女婿。可你若是没被选上,那么赵森——”
王远瞻眼里迸射出凶恶的光,厉声道:“你从此以后就不是我王远瞻的女婿!”
赵森如遭雷击,没想到王远瞻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在他的印象里,王远瞻一直都很慈爱,对他也是非常周到。这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性情大变,对自己的态度也是一落千丈。
“爹?若是我选不上,你就要把我和茉莉分开?那孩子怎么……”
王远瞻闭上眼睛,声音阴沉:“别怪我绝情,我还是那句话,我们王家不需要无用的人。当初答应你和茉莉的婚事,是我太草率了。赵森,要被我看得起,要配得上茉莉,就拿出你自己的本事来,我已经给了你天大的机会,就看你争不争气了!”
“好!我去!”赵森高声道:“爹,我不会让你看轻的!我一定进得了那冰玄宗!”
“口气倒是不小。”这时,走进来一个翩翩少年,正是王远瞻的小儿子王浪,他瞥了赵森一眼,冷笑道:“赵森,你知道霹雳是什么吗?以为要成为霹雳就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那么大陆上不满到处都是霹雳了?蓝长老和我说过,要成为霹雳是得看天赋和灵性的,灵性不好,霹雳素就无法觉醒。天赋不够,很多霹雳术都无法领悟。一万个人里面,也就一个灵性好的人能够觉醒,你以为你是天才?”
赵森严肃的说道:“王浪,你该喊我姐夫,或者叫一声哥。”
赵森从小在王家长大,虽然以前被王远瞻疼爱,但王家几个兄弟一直都看不起他,赵森也受过不少憋屈气。就像这王浪,虽是赵森的小舅子,但从来没喊过赵森一声姐夫或哥哥,一直都是冷冷的直呼其名。
王远瞻冷眼看着,也不理会。
“哼!”王浪冷哼一声:“蓝长老夸我天赋异禀,指定要我上山,我入宗那是肯定的事。我就要成为霹雳了,身份已经不再是凡人,你就算是我姐夫,在我面前也充不了大。倒是你,这次上山绝对是白费功夫,徒劳而已。我和爹说过,让他宁可把这个名额留着,也别让你上山去丢王家的脸,可爹还是要给你机会。”
赵森沉默,他不想与王浪争论什么。此时此刻,所有的话语都是那么苍白无力,只有事实,才能证明一切。
“芸芸,爹一定能成功的。”赵森捏紧拳头,已在心中发誓,无论如此也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为了茉莉,为了刚出生才一个月的孩子。
“好了,你们都先回去,这几天哪里都不用去了,就在家等着。蓝长老已和我约定好了时间,后天就会派人来接你们。”
赵森和王浪走后,从大堂门侧走出来一个女子,她往赵森离开的方向望了望,然后走进大堂。
“爹,你真把这个名额给森子了!”王茉莉疑惑道。
“嗯,他若是真成了霹雳,从此以后你就能跟着他享福,我们王家也会更加富贵,那么他才有价值。若是成不了,那你还和他在一起做什么?我上了赵霄那王八蛋的当,替他白养了十二年的儿子,还把自己的女儿搭给了他!真是可恶!”
顿了一下,王远瞻问道:“茉莉,他身上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吗?”
王茉莉摇摇头,道:“我们每晚都光着身子睡在一起,他的脚趾头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别说藏宝图,就连一个字都没有。”
王远瞻越想越气,在椅子扶手上狠狠一拍,怒道:“这个赵霄好可恨,宁可把藏宝图的秘密带下黄泉,也不肯给我!再说,我替他养了儿子,把藏宝图作为报答送我也不过分吧?”
王茉莉疑问道:“爹,你那时是不是听错了?时间不对?”
“这么大的事我怎会听错!赵霄临死前说,在混战中,冰玄宗的姬红月把藏宝图封印到了赵森的身体里。这道封印十年后会解开,藏宝图会浮现在赵森的皮肤上,每字每句我听得都是清清楚楚!十年!他说的就是十年!那时赵森六岁,现在十八岁了,都过去十二年了,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哼!我看这就是赵霄编造的一个谎言,目的就是为了要我替他养儿子!可恨!真可恨!这些年我花了多少心血啊!若不是看在你们有了孩子的份上,我早就把赵森赶出去了!”
王远瞻气的站起来,怒目望着门外,喝道:“我一看见赵森那张脸就会想起他爹,一看见他我就生气!总之就给他这最后一次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他自己。若是选不上,他就给我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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