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你的家？”
洛奇活到这把年纪，本以为很少有事情能让他惊讶。然而，杜杰的住处还是让洛奇吹起了口哨。
谁能想到，在矮屋区的地下，居然有如此空阔的地域。
“你也听王副说过，这里有很多赤光会和南十字盟留下的仓库。”杜杰疲劳地瘫坐在一个破旧的沙发上：“感谢他们的洗白吧，如果你早几年遇上我，就得和我一起睡屋顶了。”
“这可和屋顶差太多了。”洛奇按下了照明开关，整个地库立刻变得明亮起来。
这已经不能算是家了，更恰当的形容词是，一个巨大的更衣间。
在地库的左边，是一整排各种各样的衣物，西装、衬衫、皮袄至马褂，所有颜色、所有款式的男装，其间甚至还有一两个衣架的女装，它们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旁，就如等待审视的军队。
和衣服相比，右边所排列的东西，就比较让人发寒：在一整排将近五十几个脑袋模型上，是造型各异的假发和假胡子，在它们旁边是几根绷得笔直的绳子，绳上挂着类似面膜的人皮面具，面具下方是洛奇从未见过的图画工具，还有十几张人物的脸部素描草图。
在地库的最里端，是一架极为精密的仪器，类似显微镜，又像是激光仪。
“指纹机。”看不惯洛奇上蹿下跳的样子，杜杰解释道：“这个地库里唯一剩下的东西。我至今还没有完全学会怎么用。”
“和机器无关，”洛奇感慨道：“这里的东西真让人惊讶，我还以为你只是个贼呢！”
“我当了五年的飞贼，总得有些积蓄。”杜杰笑道：“有人喜欢收藏邮票，有人喜欢收藏钱，而我喜欢收藏这些。”
这些当然不只是收藏，不需要洛奇的阅历也看得出，这些都是杜杰的工具，让他融入任何一个环境，成为任何一个人。
这一切，一定和杜杰之前去杨兴旅店调查的事有关。
换做平日，洛奇已经钻到杜杰的脑袋里，用各种情绪将他逼崩溃，再挖出他深藏的所有秘密。可现在，他却不会怎么做。
这不是因为先知的约束，洛奇守规矩的唯一原因，只是因为有限制的生活更加有趣。一旦它开始觉得无趣，任何规条都都会被它抛诸脑后。
而洛奇现在感到有趣的，是杜杰这个人。
他从未试过这么不了解一个人，就将他作为宿主。洛奇更没见过一个宿主，可以凭自身制造出肉眼可见的情绪能量。
洛奇原本认为，如果任其自由发展的话，杜杰的极恶会让他变成一个可怕的恶魔。
洛奇错了，看他在五年里隐忍出的巨型仓库，看他那足以镇压住暗嗣的怨之刃的极恶，还有一夜就学会控制情绪磁场的能力……
恶魔？不，他可以成为魔王。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那个黄将军只看到他一眼，就将之选中的原因。
从魔王身上提出极善，光是这么想着，洛奇就感到无比兴奋。
这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精灵王加冕之礼了。
洛奇需要时间，来认真对付杜杰一人。所以这个时候无论是暗嗣、神还是先知挡道，它都会将他们一一拔除。
或许，这就是光之子的“爱”吧？
在洛奇思考这些有的没的时，杜杰已经褪下了身上的衣衫，换上了一身和他风格极不相符的，闪亮得扎眼的嘻哈服饰，而后取下一些即贴型纹身，将自己的手臂、脖颈贴得满满当当。
“你又想去哪儿？”老鼠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你是怪物么？为什么我都觉得累了，你还能活蹦乱跳的？”
“你听那个养狗的家伙说了，我们只有这个周末是安全的。”杜杰说着给自己黏上了两撇八字胡：“我还有一些事，只能在这样的夜晚去查。”
洛奇讽刺道：“还要查？上次你独自去查的结果，是遇到了暗嗣，还被一群人扫射。”
“我没事。”杜杰嘴上这样说着，但踏出两步后，他却一阵晕眩，又跌坐回了沙发上。
“上次你靠我的引导使出那招，结果是昏倒。”洛奇毫不惊讶道：“这次靠自己使了出来，你现在还能站着，就已经是奇迹了。”
“这一周我都快变成奇迹之男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次。”杜杰干脆在沙发上平躺了下来：“我可以先睡一会儿，但十点我一定要醒，这件事必须得今天去。”
“放心吧，我会负责叫醒你的。”洛奇窜到了杜杰的胸前：“谁叫我是只善解人意的好老鼠呢？”
杜杰没有反讽回去，因为才刚一放松精神，周公就立刻找上了他。
鼾声，或许是这个世界最美的音乐。
“我还以为你相信我了呢，真让我伤心。”
“我相信你会一觉让我睡到明天早上，所以我才设了闹钟。”
9月6日，晚上11点。一人一鼠吵吵闹闹地来到一个酒吧前。
杜杰说得没错，酒吧这样的地方，也只有半夜才会变得如此热闹。
——烟云酒吧，这个杜杰在杨兴酒店里发现的唯一线索，就在他眼前的招牌上晃动。
杜杰很清楚，他没有在第一时间顺着线索找到这儿，“那家伙”很可能已经没了踪影。不过先是黑豹杀人，之后又是昏迷了数日和特训情绪磁场，他一直都没有时间追查这最重要的事。
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事。
现在杜杰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在最热闹的周末之夜，会有人能提供任何相关的蛛丝马迹。
“有些不对劲。”老鼠在裤袋里探出头来：“非常不对劲。”
不用洛奇说，杜杰也发现了异样：这烟云酒吧地理位置极佳，周围的几家其他酒吧此时都已是满满当当，可这最大的烟云酒吧，却门可罗雀；更奇怪的是，即使门庭冷落，酒吧门口却仍煞有其事地站着两个满身横肉的保安。
“这是另一个你需要了解镜海的地方。”杜杰了若指掌道：“镜海没有无人的酒吧，如果有的话，就说明它并不是个酒吧。”
洛奇吹起了口哨：“我闻到危险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