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三公子百日而亡的消息,在第二天传遍了东荒大陆。
顿时掀起一场波澜。
皇宫,太子府俱都陷入震怒,自查过失。
赵明华连夜给云长空送了十名国色天香的美眷,太子府送来一枚极为贵重的妖兽内丹,都说是前几日就备好了的百日宴贺礼,虽然喜事变成丧事,但既然已经送来了便不便收回,希望云府能收下。
其实谁都知道,这是赔礼道歉。
大悲寺来了一个拄着禅杖的大头和尚,在停放棺材的内堂里,给云三公子念经超度,梵音沉厚,安人心魂。
而就在山上不远的青云宗送了几味药草来,嘱托云大老爷不要过分悲痛,天理人伦,自古悲欢离合,难以预料。
大悲寺和青云宗这“一寺一宗”都来了,那天下正道四门中的“男女二宫”——稷下学宫和蕊珠宫当然也得来,千里迢迢,送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说了些望云大老爷不要过分悲伤的诸如此类的话。
其实他们的目的就一个,告诉云长空,这事不是我们干的,和我们狗屁关系都没有!
傍晚的时候,云长空回来了。
然后又一个消息传遍东荒大陆,云长空深入蛮族领地,追杀敌凶,但那时清尘早已深入蛮族领地腹地躲藏,云长空勃然大怒,屠了蛮族半座城池。
云长空这件天怒人怨的事情做得肆无忌惮,但他擅自主张屠了城,伤了边境和平却绝没有向赵明华说明情况的意思。朝中的那帮浩然正气,视天下苍生为父母的大儒集体失声,赵明华也乐得他们不提此事,把这件事情按下,绝口不提。
求高一着,必输一着,求进一步,必退一步。
妥协不是认输,是策略。
他们都是精明人。
云长空屠了城之后,似乎已将胸中悲愤一泄而尽。对于云三公子的事情也绝口不提,把心思都放到了云锦儿的事情上来。白青海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这云府,不能再死人了。
云长空的书房里,白青海恭敬侍立。
“大老爷,大小姐她走了!”白青海说道。
“去哪了?”云长空最头疼的就是那个大女儿,她太过娇惯,“青云?”
“不是,他去了北方,又去戍边了!”白青海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说道:“骑着白马,哭着走的,她是真的伤心了!”
“随她,让她明白明白也好。”云长空说道:“我们云家,是天下觊觎的云家,庸人才多厚福,我们云家,注定要在刀口上行走。”
“嗯。”白青海点点头,算是把这件事情放下,但随即他又提起另一件事,“二小姐那边的情况,进行的还算顺利!可老爷没想过她吗,虽然只是小妾所生,但是……毕竟也是你的骨肉,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吧!许夫人那边……”
“按我说的做便是,不过要加紧准备。”云长空说道。
“老爷真的要用养蛊的方式来训练那群少年人吗?”白青海说道:“他们关键时刻也只是蝼蚁而已,何必大费周章?”
南夷养蛊的手段,是将毒蛇、鳝鱼、蜈蚣、大绿毛虫、蝎子、蚯蚓等毒虫放入一个密闭的细口大缸中,让他们自相残杀,最终毒多的吃掉毒少的,强的吃掉弱的,一年后,缸中只剩一只毒虫,便是蛊。
优胜劣汰,剩下的这只蛊,实力往往惊人。
“青海,有没有必要我不知道,但这云府就只有几个人而已,不能再死了!”云长空说道:“她那边,我会再去说的,这几****一定心神萎靡,我也好去开导开导她,别让她对赵明华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这事没完,但不是现在。”
“是!”白青海点点头,退出房间,下去安排了。
……
……
林群最终还是和云锦儿回了云府。
那一夜与伊人独处的良辰美景,没有催生出一段美人如玉、剑气如虹的才子佳人的故事来,就只是一个下人与他的主子的故事。云锦儿在林群的面前依然高高在上,林群在云锦儿面前依旧“忠心耿耿”。
就是林群月夜舞剑的那一夜,云三公子被人接走,也还是在那一夜,云三公子惨死荒野。天下的局势像巨龙搅动风雨,这青州城像黑云压城,随时要风雨大作。
这和林群其实没什么关系,但也不尽然。
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傍晚,这护卫院里传来了云长空一人屠了蛮人半座城池的故事,这份气概让他们热血沸腾,但此时也传来了接下来如何训练他们的消息。
这让他们如坠深渊。
张三又一次出现在护卫院的场院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端着黒木托盘的护卫。托盘上放着四十个酒杯,酒杯里盛着清澈见底的酒水。
林群看着张三那笑得过分奇怪的笑容就知道,这是一杯毒酒。他攥着拳头,猜测着云长空和白青海的打算。
“经过前几日清剿青龙寨的历练,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小子总算有了几分能耐,也多了几分念头。”张三说道:“我知道你们杀了人,壮了胆,变得天不怕地不怕,还有的甚至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祸心,等着哪一天瞅准机会就突然发难。”
“所以,乘着你们翅膀还没有硬的时候,云大老爷做了些准备。”张三把那个托着托盘的护卫叫至身前,指着他托盘上的酒水说道:“现在,你们喝下它,不然……死。”
张三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少年站了出来,二话不说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不带一丝犹豫。
少年们不仅杀人杀壮了胆,也杀出了一分果决来。
很快,所有少年人依次上前,去到张三面前,端起一杯毒酒,一饮而尽。有些胆子长毛的,甚至冷眼瞧着张三的眼睛,颇为不屑。
这大大出乎张三的意料。
他本以为要少年们喝下这杯毒酒,少说也要费些功夫,没想到这群少年人居然胆子长毛一个个不知死活地就凑上来拿了酒就喝,连余沥都添得干净。似乎这不是杯毒酒,而是天上的佳酿一般。
“哼,小兔崽子,这是蛊酒,毒发的时候会有千条毒虫吃烂你们的内藏,从你们的身体里钻出来,现在一个个嚣张无比,我倒要看看你们毒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模样。”张三在心里暗骂道。
这番话他没有说出来,或许是因为害怕。
这些少年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很好。”张三心里冷笑,嘴上却换了一番说辞,“既然喝下了那杯酒,那么接下来便是要告诉你们云大老爷接下来的安排。”
“其实很简单,就是每人再给你们一瓶丹药,然后把你们送入云府后山的冒风林深处。你们需要在那里生存一年时间,这一年里,你们既需要提防来自妖兽的攻击,也需要提防来自于自己人的攻击。因为,你们的丹药是不够修炼一年时间的,但是,你们如果没有足够的丹药修炼,就不能到达先天后期,那么……你们只能是死路一条。”
“因为,一年后,如果你们没有杀死一头四品妖兽、带着他们的头颅出来的话,是不能得到解药的。”张三的目光一冷,说道:“到时,不用我取你们性命,你们自然会毒发身亡,生不如死。”
互相残杀!
生不如死!
张三的话语在少年中掀起了一阵大波澜。
刚才还团结不已的少年们这次看着身旁的人,眼里都多了几分猜疑和顾忌。谁都不想成为其他人的踏脚石。这是求生的本能,也是欲望的觉醒。那些实力强的眉轩色举,弱小的愁眉苦脸。
脸色各有不同,但有一样是相同的,他们都各怀鬼胎,在心里敲着噼噼啪啪的算盘。
“好了,现在回去收拾东西,你们能带上自己的兵器和衣物。明天鸡鸣一起,便到场院集合。”张三看着众人这副模样,很是满意,似乎找回了以前那种将他们捏在手心玩弄的感觉,“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入了冒风林深处,最好谁都不要相信。”
“好了,散了吧!”
张三说完,背负双手,走出了场院。
以往张三训完话离开后,这群少年都会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一番,或是说张三的坏话,或是说一些练习功法的心得。但这一次,他们无不沉默不言,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里,闭门不出。
谁也没有搭理谁,天晓得这和你说话的人会不会在以后给你来上一刀。
林群回了房间,开始为进入冒风林深处做准备。
他之前在清剿青龙寨的时候,得了不少好处,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那个自烧鼎和那张符宝。那把袖中弓弩也不错,涂上那毒心虎的毒液的话,不失为一把杀人利器。
这些都是以后在冒风林深处生存下去的重要手段,他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入行李之中,等待着第二天前往冒风林。
今晚注定是睡不着的,他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这一夜出奇的安静,往日的高声喧哗或者月夜舞刀弄枪的声音都不见了,几乎所有人都和林群一样,躲在自己的屋子里,闭目养神,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时间有脚,忽然走过。
在这片静谧中,一声撕碎黑暗的鸡鸣显得极为刺耳。
鸡鸣已到,该出发了。
林群睁开眼,带上行李,推开门,走出了房间。
然后,其他的三十几人,也在同一时刻打开了自己的房门,背着自己的行李,从屋内走了出来。
脸上,俱都写满冷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