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珩来的时候就发现这处别院下人很少,人都在那边席面旁边伺候,酒食正酣。院里路上也没什么旁的人来回,守院的也乐得偷懒,窝在门房里不冒头。
有些心怯,轻手轻脚地绕到门房后面躲起来。碧珩看了看,出门只这一条道,一目了然,要想从此过,还得想些办法才是。
想了想,碧珩弯腰拣起几个小石子,又观察了下门房里的两个人,好像都没有注意外面,于是抬手向门对面特意留着的草丛里丢了颗石子。
守门的听到一声轻响,推了旁边正打盹的同伴一把:“听到什么没有?”
那人为打扰他睡眠很不耐烦,揉了揉眼,嘟囔了一声“什么啊”,翻了个身又背对着门边那位梦周公去了。
“怎么回事…”先前那人伸出头来,四围看了看,才缩进门去。
“莫非我真是眼花了,听错了。”
碧珩见他出来看,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幸而喝了那么久的酒,现在天色已晚,她躲着并没有被发现。
过了一会,看着里面两人都平静了,碧珩又试着丢了颗石子。
那守门的却是警觉,慌忙大力推了他同伴一下,并立马跑出门来看,正好看到对面草丛动了下,却马上又静止。
没有发现什么,他有些疑惑,只是却已是把他同伴给吵醒了,免不了要挨一通埋怨,只是这时两人都是在清醒着了。
刚才能引得一个人去看,碧珩很受鼓舞。过了一会,又拣了一颗拳头大的石头贴着地丢了过去。
“你看,我说是吧…”
这次动静较大,两人都被引了出去查看,碧珩就乘这机会偷偷地从他们身后穿了过去,惊出一身冷汗。
这时直接往外跑肯定会被发现,碧珩一转身就先躲在门外的暗影里,回头紧张地打量身后正在翻检草丛的两人。
“诶,怎么没有啊?”
“我真没看错,你刚才也看到了。”
“是,是,我是说会不会是兔子?”
“不可能吧?”
看到两人狐疑地转身回了门房,碧珩这才放下心来。猫在暗影里又等了一会,这才走出来逃命去。
有惊无险。
碧珩来了京城后就没有出过门,这时也没地方可去,就挑了远离刚才来的方向乱走。
别院这边人烟稀少,碧珩提着胆子穿过了几条巷子,这才到了大街上。
这时也不早了,她怕遇到宵禁。这里又不比乡里,不好随便敲个门去求宿,转了好久才找到个客栈。身上无钱,碧珩拔了头上的一支银钗相抵才住了进去。
“掌柜的,麻烦你帮我安排个一般的一个人住的单间,再随便做两个菜送到我房里来。”
碧珩见客栈掌柜正举了银钗在灯下细细地看,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回答,于是又催促道:“掌柜,我这钗样式还算精美,应该比单银子值钱,这一支该够今天的房钱和饭钱吧?”
似乎怕她反悔,掌柜的慌忙塞进怀里,一迭声地叫人过来带路上楼,并传话去准备饭菜。
一夜无事。
第二天早上正准备下楼的时候,碧珩眼尖,突然看到楼下柜台周围正有几个拿着短棍棒、穿着一致、五大三粗的壮汉正围在掌柜的周围,似乎在说着什么,而掌柜的正举了她那支钗给那些人看。
感到不妙,碧珩哪还敢下楼,慌忙退回去躲进房里。想想不好,又推开窗一看,下面是别人家的屋顶,旋又关上。
碧珩哀号,别人不是一推窗就见到河或者湖的么,她怎么就这么命衰?!
早知道昨天就应该要间上房,现在多的银子也不可能去要回来了。
碧珩在屋里坐立不安,搓着手转了两圈,像热锅里的蛤蟆一样。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等一下人就可能要上来了。碧珩于是又偷偷地开了门出去,看看那些人还没有上来,在走廊上急急走了一圈,没想那么多,就随便推了扇门进去,又回身轻轻地合上。
再回头,却见一位年轻公子眉都没抬,像没看到自己进来般,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桌边倒茶喝。
碧珩楞了,现在还早,一般人都还正睡着,她没想到这么快就和人对上。
仔细一看,眉似远山、眼似秋水、鼻峰刚毅、肤色有种养尊处优的白皙,薄唇微抿,似是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又好似没有。
似乎,好像,可能,有些熟悉…
“少主…”这时突然有人不走门,从窗外翻了进来,正欲上前。
那位坐着的被称作“少主”的人举了下手,挡住了来人后面的话和行动。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在清晨的宁静里显得格外突出。碧珩知道是来找她的人上来了,怕屋里的两人把她撵出去,有些惊恐地望着他们。
很快她就明白是那坐着的人说话作数,犹豫了一下,上前两步福了一福:“求公子救我一命,碧珩无以为报,为奴为婢,今后自当尽力服侍公子,任凭差遣。”
“喔?碧珩?”那人没有表态,只是轻描淡写地抬眼看了她一眼。
碧珩?这名字有问题么?
碧珩突然意识到最近天天念着说着,在舌头上打滚久了,现在差不多都快忘了自己的原名,碧珩随口就自称出来了。
不过,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应该没那么多寓意才对。碧珩忐忑而又疑惑地看着他,没什么表情和言语的暗示,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允是没允?
看他还没叫人把自己丢出门去,似乎没怎么反感。门外的喧闹更大了,怕那些人扑了个空知道她没下去会过来搜,想了想,等下可能还需要他们的掩护,碧珩于是暗暗吸一口气,走上前去,站在他身侧,两手端起桌上的茶壶给他空着的杯子里添水,尽量使自己显得举止优雅。
“真没看出,你还是很有做丫鬟的觉悟。”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倒是给人当了快大半年的丫鬟,那时却是从未帮人倒过茶水,只在云烟阁才有了十来个晚上端端茶、递递水的经历,那还不是自愿,又哪称得上觉悟不觉悟。
他语气里的嘲讽,碧珩还是听得出来的。看到他嘴角的那一抹未加掩饰的讥讽,使她更有了些熟悉的感觉。灵光一闪,碧珩突然惊愕地抬头,指着他道:“你,你是…”
那男子闻言也抬头对视着看了她一眼,嘴角略弯,眼里仍是那抹似笑非笑的讥嘲:“哦?你都想起来了?”
*
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