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苦思君,思君到三更.三更雨沥沥,沥沥又天明.天明被未温.我在纸上写下这几句小诗后,心里涌起几多痛楚,又是几许希冀,这下行了吧,他会见我了吧?待纸上的墨迹干透了,我用心地把它折成一只精致的纸鹤,把它装入信封里.对着门口叫了声"红意".红意是我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贴身婢女.对我十分忠心,我对这个世界的最初认知都来自于她的口述.
只见门帘微动,一个俏生生的大眼睛丫头站到我跟前.我把信封递给她,"把这个给他送去,就说他的心意,我都明白......"
"小姐......"红意吞吞吐吐地说.
"怎么了?"我一脸诧异地问.
"现在都子时了,城门早关了."
"哦."我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桌上的红烛都快燃尽了,原来这么晚了啊.我淡淡地说:"那放着吧,明日再送去."
红意把信封放在桌上,用镇纸压好,说:"小姐,有的话本不是我这个做奴婢的该说的,可是......"
我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说:"你说吧,你之前又不是没说过."
红意平日里与我也随意惯了,见我不恼,说道:"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他都对你这样了,你还......要惜取眼前人啊,你看表少爷,对你多好."
我一听这话,就起了打趣她的心思,微微一笑,说:"丫头,你今年也十七岁了吧,比我大两岁,是不是让我那俊俏的南成表哥给迷住了?赶明儿我去央了姨母,让她去我爹那里把你讨去放在南成表哥房里......"
一听这话红意可不依了,小手儿绞着手中的帕子,小脸儿通红,"小姐,你看你说的什么话?人家才没有呢......"
见她这个样子,我心中大爽,说:"开玩笑的呢,姨娘真的要你我还不肯给呢?没有了你,我到哪里去找这么个贴心窝的姐姐啊?"
红意听了这话,眼睛里将滴未滴,煞是可爱.正在这时候,院子里隐隐约约传来吵闹之声.红意立即就去了门.片刻功夫,她回来问我:"小姐,老爷跟前的商平说有急事求见你,守院的嬷嬷说太晚了不给进.你见不?
"莫非......我心中一动,忙说:"快叫他进来!"
不多时,一身褐色布衣的商平进来了.没有穿相府下人的衣服.应该是爹咐吩了他些事,又出过门了.商平进屋先是飞快的瞄了红意一眼,再给我请安,站定,说:"小姐,你叫我留意的事有消息了,今日老爷吩咐我去......"
"说重点!"我急切地打断他的话.这个商平,让他把话茬儿说开了,估计得说一个时辰去.
红意也小声地嘀咕:"怎么这么笨啊,给主子回个话也不会.还不如去和小姐的鹩哥学学."
商平一听这话,顿时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虾子.低着头不敢看我,却拿着那双滴溜溜的黑眼睛直瞟红意.红意让他看得不自在了,说:"看什么啊?我又没有说错."
一看这二人的情形,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于是我说:"快说说看,倒底什么事."
商平这才恢复了平日里口齿伶俐的模样,"小姐,今日姨奶奶去城外季王别院瞧了季王妃来着.听姨奶奶跟前的小巧说,季王妃前日里发病没了,下人都要四处报丧了,季王爷硬是压下来,说王妃没殁,只是睡着了.不曾想半日后,这季王妃还真醒了.太医赶来瞧了直摇头,说是最多还有一个月的光景......"
我心中一阵绞痛,难道就这样没有缘份吗?她死了,他是不会再见我的了.她死了,我和他就再也没有可能了,"啊"地叫出了声,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
红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我,一边狠狠地宅基地剜了商平一眼说:"不知死活的东西,回个话也不好好地回,一惊一诈的,看把小姐给唬的!"
商平一下脸都白了,平日里在爹面前也是个称心的人.哪有谁这样骂过他?只是他眼下也不见平日里那样理直气壮地回口,只是哀怨地看了红意一眼,再次低下了头.
我看他这样子,无力地挥挥手,说:"不怪他.商平也辛苦了,退下吧."
见商平退下了,红意轻轻地为我拂着心口,说:"小姐,你这心口痛的病可不能着急的啊!"
我淡淡地说:"不防事的.已经好多了.你也下去歇着吧,我再看会儿书.需要茶水我唤外面值夜的就行.这两天你也不轻松.”
红意这下不同意了,"小姐,你又要熬夜.昨晚你才一夜未合眼.这天儿凉,你身子又没好利索.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不爱惜.痛的可是你自己,红意都不能分你点痛.再说,那医典不看也罢,季五妃太医都说......"
看着我的脸色又沉了几分,红意自觉地闭上了嘴.
良久,我叹了口气,说:"罢了,我去歇息了."红意吩咐门外的婆子打来热水,我一翻冼漱后躺在了床上.
是该歇会儿了.谁能争得过病和命呢?望着青蓝的帐子,我久久合不上眼.这丫头,以为我真能睡得着吗?心中有事,纵然躺在床上也是难以安眠的啊.帐外的烛火发出微微的柔光,外间红意均匀的呼吸声徐徐传来.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啊.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多了,记不得有多少个这样的不眠之夜了,应该是从认识他的时候就开始的吧.我时常在这样的夜里回忆起我的前世,希冀能从前世和今生中寻找命运的密码,这一切一定不是偶然,一定能找到时空的切合点,来拯救她,从而拯救他,也拯救我.......
2009年12月25日,圣诞节.街上到处都洋溢着节日的喜庆.而我却没有一点的快乐,因为世界上最疼我的妈妈去世了.她终是受不了这长达八年的折磨,丢下我去了.而那个给妈妈无限痛苦的男人,她的配偶,我的父亲,电话仍然是关机.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只是那个机械的,礼貌得近乎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在我妈妈瘫痪的八年里,她的配偶就经常这样人间蒸发----原谅我不能称他为妈妈的丈夫,因为"丈夫"这个词有我的认知里多少还带了点温情,而"配偶"一词只能从法律的角度去衡量他们的关系.所以,我从八年前就从来不叫他一声"爸爸".当着他的面不叫,当着别人的面也不叫.和妈妈谈到他总用"那个人"来代替对他的称呼.
那个人会几天不回家,手机关机.办公室地电话永远是秘书接听.那个人会半年不看妈妈一眼.经常会有电话打到家里找他,很多的女人,有的是借口找他有事,有的是谢谢他曾经的帮助,有的甚至是直接说想他了要见他.更有甚者说是怀了他的孩子......我接这样的电话总是很冷静,平淡地告诉她们:"他和他的妻子,女儿出去度假去了."
当然,那个人也会定期地给我钱,让我们母女得以平静地度日.让妈妈有病治病,让我能顺利地完成学业.所以拿人手短,我从来不会说恨他,他回到家里,我也会给他做饭,给他洗衣服.对他恭敬有加,恭敬得疏离,冷漠.我以为我们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但是,这个平安夜却注定了不平安.一个女人在我喂完妈妈最后一口饭时按响了门铃.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她带着那个孩子去看了妈妈,她说,那个孩子比我小数点十九岁的孩子是我弟弟.今天是他一岁的生日.他的爸爸答应了要陪着他过生日的.但是手机却关机了......
她让妈妈看那个孩子的脸,告诉妈妈,他长得有多像他.妈妈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我,很久很久.直到我哭着扑向她时,才发现,我亲爱的妈妈已经去了,没有留给我一句话.我的脑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好冷好冷,好想找个人取暖,于是,我躺在妈妈的身边.流尽了所有的泪,紧紧地抱着她.等我醒来时,已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在经历了很多的困惑和挣扎后,我接受了现实----我穿越了.我收拾好心情,决定好好活下去.因为一定是妈妈,她不忍心看我一个人有那个冰冷的世界里挣扎,才把我送到了这里.她一定是希望我能好好的活着的.于是,我也玩起了穿越女最老套的方法,装失忆.事实上,这个身体本身的主人也是因为母亲病逝,伤心过度才病死的,我才得以重生.同样的悲痛,让我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我告诉自己,为了我的妈妈,也为了她的妈妈,为了我,也为了她,我要把我们四人人该活的都好好地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