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萧清梵因当年青洛含怨离世之事,苏铭一直对他心有芥蒂,这么多年,家里人皆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萧清梵,即便跟他来往也是私下的,不敢叫苏铭知道。
苏子墨并不知道此事,让家里的车夫送她去了萧府也未交代不许给老爷知道,想着不让车夫长时间等她,便打发回去了。结果,听萧清梵一说此事,不由得替她担忧,回去,苏铭一顿说教是不可免的了,只是眼前,苏子墨回家,他就很不方便送。
“罢了罢了,你俩也别跟唱曲儿似的,你一言我一语,唠叨个没完没了,本王亲自送你回去,倒是听听他苏铭预备怎么说。”怡亲王忽然打断两人的对话,又看着萧清梵道:“你瞧瞧,一个大将军被一个大夫欺负。”
萧清梵淡然一笑,漆黑的眸子却忽然暗淡了一些,没有多说话。苏子墨奇怪的看着他,从平日看来,他对苏家还是很照顾的,堂堂一个大将军何必受苏铭那种人的气。
怡亲王却知道他又想起青洛,无奈的叹息一声,也不再提此事,结了帐便出去了,萧清梵看着青洛上了怡亲王的马车,等他们走远了,才上了自家马车回家去了。
这边苏铭眼看天色已暗,有些事情须得交代她,却听闻丫鬟报说出门去了,问了车夫知道是去了萧府,果如萧清梵所担忧的那般,一时间火冒三丈,吩咐丫头们,苏子墨一回来就去见他。等了大半天也不见她回来,天色越来越暗,一个姑娘家如此晚归,还是跟单身男人在一起,苏铭除了怒,又添了几分气。
这边苏子墨刚一下车,就有看门的进去回报,怡亲王想了想,既是萧清梵特特交代要替她开拓,少不得下车亲自陪了她过去。苏铭怒气冲冲的坐在书房里等着,结果却看见一个男人陪她一起进来,不由得更怒,直恨得立时把这不知廉耻的丫头打死了事,免得败坏家门。
“说,去哪儿了?这人是谁?”苏铭坐在太师椅上,脸色沉郁,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你还有没有廉耻,还不给我跪下!”
“我没有做对不起谁的事,凭什么跪?”苏子墨才不管古时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什么在家从父,如果是无理取闹,她照样得驳回去。她非但不跪,反而挺直脊背,倔强的反驳。
“你……你这个不孝子!来人,给我拿板子来!”苏铭没料到她竟然还敢顶嘴,气得浑身哆嗦。原本看她在危急关头,替家里解了围,近来医馆在她手里也逐渐复兴,越做越好,又能想出赚钱的好法子,提携家里各个兄弟,他是很看好这个女儿的,以为家门有幸,终于出个人才。
想不到竟敢私自勾搭他明令禁止来往的人,还不打招呼带了陌生男人回来,如此不知廉耻,非但不认错,还敢顶撞他。一腔希望又泡汤,苏铭直恨得牙痒痒。
那边小厮们看老爷发怒,一刻也不敢耽误,赶紧的拿来板子并长凳。苏铭瞪着苏子墨怒问:“你跪不跪,倘若现在知错,我还可看在你素日勤勉乖巧的份儿上饶过你。若不然,打死了事!”
“我没错。”苏子墨看一眼足有20厘米宽,三厘米厚的长板子,深呼吸一次,面色淡然的看着苏铭,坚决的吐出三个字。苏铭哪里受得住她这般挑衅,厉声呵斥站着不动的小厮道:“还站着做什么,给我打!”
小厮门被呵斥的一愣,也被苏子墨不怕死的样子给唬得心惊胆战,这位看上去聪明伶俐的主子,怎地这般倔?老爷最后那句问话,明显是在给她台阶下,竟傻得不知下?当下,心里无奈的叹气,想她一个女孩子家,哪里受得住这板子?倘或出了事,老爷事后心疼后悔,可又如何是好?
“怎么?还要我亲自动手?”苏铭看一干下人都不动,心里更怒,一手躲过板子,厉声吩咐道:“给我按住。”这下倒是有两个小厮动了,拉着苏子墨按在长凳上。
眼看苏铭扬起板子了,苏子墨低头盯着地面就是不动,也不说话。
“苏铭,你胆子不小,本王亲自送回来的人,你也敢打?”怡亲王一直站在一边静观其变,只等苏子墨向他求救,再出面。却没有想到,直到此时,也不见她看他一眼,似是铁了心要受这一顿冤枉打。
心里微微叹口气,想起方才在萧府开的玩笑。这丫头聪慧是有的,只是,性子太倔了些,还真真是更加合了他四哥的口味,却无论如何也不适合皇宫内院,便是这深宅大院,也是她万万不该来的。
“你是?”苏铭听见他自称本王,心里一动,留了个心眼收住板子放下,疑惑的看着怡亲王。在猜测此人是何方神圣,是真还是装的?
“怎么,这个也不认识?还是老眼昏花?”怡亲王观他表情,便猜出他心中所想,懒得多费口舌,索性摘了腰间玉佩递过去。
苏铭接过去,面对他的却是反面,只刻了个祥字,心里微微一惊,拿着玉佩手微微颤抖,不敢翻过正面,只祈祷着,千万别让他猜中才好。怡亲王却也不催促他,只是手指轻轻敲击椅子扶手,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眼看躲不过,一咬牙,苏铭翻过正面,一看上面的字,当即便噗通一声跪下,举着玉佩求饶:“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冲撞了王爷,恳请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奴才!”如果可以,他真希望看见的是一个假玉佩,而非怡亲王三个字。
“子墨,起来。”怡亲王也不理会诚惶诚恐的苏铭,只看着爬在凳子上的苏子墨淡淡吩咐。苏子墨一声不吭,起来到他身后站了,一双清幽的眸子,定定的看着苏铭,眉目间受伤的痕迹很是明显。
怡亲王看她一眼,又是摇头又是笑,忽又收了笑,冷冷盯着苏铭道:“论理,你今日所为便是抄家灭族也不为过,只是,清梵一再交代要本王照顾你苏家,便是子墨,本王今虽初见,也是喜爱的狠,再有青洛当初在时,在音律上,与本王也算知己,如今,看他三人面子,暂且饶了你,日后若再敢凌虐子墨,定不轻饶!”
“是是是……奴才叩谢王爷恩典。”苏铭磕头不及,每一次都重重磕在地上,以表衷心。
“行了,起吧。”怡亲王看他确实很怕了,才不耐烦的吩咐他起来,心里却佩服萧清梵料事如神,知道子墨回复必定受罚,千万托了他亲自送回来。也庆幸,他没有不进门就走,以这丫头的倔脾气,若他不在,只怕今日有得苦头吃了。
“王爷,您很喜欢小女?”苏铭站起来小心翼翼的瞧瞧怡亲王的面色,见他带着淡淡的一丝笑意,并不生气,又见他看苏子墨的眼神很是温和怜惜,不由得心中一动,一些胆大且惊喜的念头涌上心头。
“确实不错,本王是很喜欢。”怡亲王一听他的话,不由得挑了挑眉毛,戏虐的看一眼苏子墨,故作暧mei的回答。
“若王爷果真喜欢,倒真真是我苏家的福气,也是她的福气。”苏铭一听,又是激动的跪下,只道怡亲王看上苏子墨了,千恩万谢的又在磕头。苏子墨看的脸色又黑了几许,咬着唇低头不说话。
“好好调教,明年选秀,本王很期待。”怡亲王无所谓的看一眼苏铭,又意味深长的看一眼苏子墨,嘴角始终噙着一抹莫测的笑意,起身准备走人,苏铭赶紧起来相送。
到苏子墨面前,怡亲王停住脚步,拿手里的折扇暧mei的挑起她的下巴,近距离的仔细打量,眼里升起几分赞赏之意,的确很美,横眉竖目瞪着他的样子,无端的多了几许娇羞与妩媚,眼神倔强又强忍着愤恨,煞是可爱。
扇子顺着她的脸缓缓往上滑动,到她眼角的地方,苏子墨下意识的闭目,接着便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不错不错!”脸上的扇子消失,睁开眼时,那一袭月白锦袍的男子已经大笑着出去。听上去无害且纯粹的笑声,让她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苏子墨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忍不住满面愁容,担忧的猜测,他这次来究竟是为她解了围,还是把她推往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