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一出城,索菲亚特有的冬季雷暴便开始肆虐了,茫茫的大雪、冰冷的雨水、强烈的飓风,这三者混合在一起,令车厢外呜咽声不断,仿佛一派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花了整整半个多小时,银青才终于抵达城外五公里处的驿站。
驿站的守夜人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出门赶路。不过当银青丢给他一个金元后,守夜人便立即闭上了那张开的大嘴,手脚麻利地将马车驶进驿站,然后为银青提供了一个最好的房间。
银青换上一套冬季雨衣,并没有急于赶路,而是让轮流赶车的罗杰和艾扎克稍微取一下暖。
“罗杰,你对这一带熟悉吗?”银青问。
由于屋外隆隆的雷声,银青不得不大声喊着,才能让罗杰听清自己的话语。
“少爷,如果我记得不错,从这个驿站往西面过去大约一公里,有一片高地。”罗杰想了想,这样回道。
“很好,就在那里开始吧。”
“但是,少爷……”艾扎克忍不住开了口,但却被罗杰一把拉住。
“不,你让他说。”银青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自己的另一位仆人,“有什么想法要和我说?”
“少爷,您真的要在这种天气里,捕捉雷电?虽然我们两个和洛特朗先生学的是军队里的武技,对于法术并不是很了解,不过这么做,危险真的很大。或许……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虽然有些吞吞吐吐,不过艾扎克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毕竟是三个人中最稳重的一个,所以才会在情报收集工作中,被银青指派了监督的任务。
银青笑着拍了拍艾扎克的肩膀,说道:“你说得没错,的确很危险。不过记住吧,正是因为敢于挑战他人无法面对的危险,尤利西斯家族,才是贵族之上的贵族!”
正是因为我能够站在危险的巅峰,所以才会被称为鬼棋士!
银青在心中补充了这么一句,然后披上毛皮大麾,转身,毫不犹豫地打开大门,迎着风咆雪哮,走向了那充满雷电的天地。
三人在风雪和雷鸣声中默默无声地前进着,终于来到了罗杰所说的高地。在这片高地的最高点,罗杰和艾扎克解开了帆布包裹,将其中的几根沉重的实心铁棍接在一起,确定牢固后,用力地插进了土地中,周围再用四根脚架支撑,以防被强风刮倒。
一根五米高的引雷针就这么做好了。
银青在距离引雷针三米的地方,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安置了一块方晶石,然后三人一同退到了数十米外,静静地等待着雷电打下来。
过了短短的一分钟,银青却觉得,仿佛这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冰冷的雨水打进兜帽,顺着衣领流进了脖子,但是银青却恍若未觉。
“稳住,米狄。我可以听见你的心脏在加速跳动,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法利亚在一旁说道。
“法利亚老师,说起来,有个问题我一直没能来得及问。”
“是什么?”
“你知道星仪是谁创造的吗?”银青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法利亚沉思了一下,回道:“这并没有确切的答案。上万年前,就已经出现了星仪,其中有些棋谱流传至今。有人认为是翼神爱斯卡勒斯创造了星仪,将它作为礼物送给乐园的凡人;也有人认为是三大魔女创造了星仪,将它作为利器反抗翼神的统治;还有人认为,星仪是这个世界自身的缩影,无形之中流落到了人间。”
“换言之,无论是其中哪一位,都已经体验过雷电的威力了?”
“体验?不,即使说他们是雷电的创造者、驾驭者也不为过。”法利亚摸了摸胡须。
“那么,即使是为了体会星仪的真髓也好,我必须要过眼前这一关。”银青的双眸中,涌动起一种无法抑制的疯狂。
下一个刹那之间,一道夺目的亮蓝色闪电从天而降,犹如猛兽突然显露的獠牙,正中十米开外的那根引雷针。
闪电来得快也去得快,银青甚至还没来得及感知,光芒便已经消散了。
但这一瞬间,银青只觉得全身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有种从刀锋边滚过的心有余悸的感觉。
“必须再快一点,再早一点。”
银青闭上了眼睛,不再关心外界的一切,而是专心致志地运用起灵魂之力,在黑白两色的灵魂视野中,一心一意地感知,等待。
又一道闪电疾落!
那一霎,银青的灵魂之力在意志驱使之前便扑了上去。
原本瞬间便会消失的闪电,一下便被困在了灵魂构筑的牢笼之中。
雷电就仿佛有意志般,开始反抗。它变成了一条高温、高亮、放射着湛蓝光芒的妖异的长蛇,在六米高的引雷针上翻卷、游窜,实心的铁棍在这无与伦比的力量面前熔化,发出滋滋的响声,逐渐弯曲、倾倒。
与此同时,银青的灵魂与意志,也开始为雷电所侵蚀。
水元素让人忘记形态,火元素让人狂暴急躁,风元素让人浑身轻软。这三天来,银青也曾设想过,当自己以雷电为身的时候,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
但直到此刻,银青才发现自己的预测都落空了,雷电的特点既不是快、也不是热、更不是亮,而是毁灭。
这是一股要毁灭一切的力量。
而为雷电元素侵蚀了意志的自己,也开始变得想要毁灭包括自身在内的一切事物。
“我要杀了贝特福德家族的每个人!我要杀了那个想要借刀杀人的皇帝!我还要杀了所有在尤利西斯家族落难时袖手旁观的人!杀光一切,毁灭一切!或许身上多挂上一些方晶然后跑到仇人面前自爆,是个最好的方法!”
憎恨的烈焰、疯狂的想法,****着银青的灵魂,令银青全身颤抖。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银青告诉自己。
即将被毁灭的冲动吞噬的银青,突然想起了自己作为世界第一棋士的骄傲,以及自己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了的棋艺。
“我之所以渴望着力量,不仅是为了真相和复仇,更是为了能够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俯瞰一切风景。纯粹的毁灭,仅仅是逃避,太渺小了。活着本身才是最大的勇气!作为来自异世界的穿越者,我可以整整九年忍受下这个世界的斥力,你能做到么?”
银青在内心深处以最冷静的话语,大声质问。
那股侵蚀着灵魂的雷电之力,似乎在一瞬间感受到了银青曾经遭受的可怕折磨,仿佛被篝火烫到的野兽一般,迅速地缩了回去,一直退到边缘的角落中,直到无路可退。
雷电终于臣服了。
那条盘踞在引雷针上的蓝色巨蛇停止了疯狂的扭动,一个腾跃盘旋而上,接着,在银青的意志指引下螺旋而下,注入了透明的方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