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亮冷哼一声,整整衣襟大步跨出去,“走着瞧。”濯羽内力深厚,早已将二人对话尽收耳中,不动声色的与永安客套,抬眼望望远处的云和宫笼罩在一片朦胧里,恍惚似仙宫,只是不见那飘渺孤鸿影,心中怅然若失,雕梁画栋的宫殿,褪却了华丽,唯有如彼岸一般的遥远,明明尽在咫尺,却感觉隔着千万道鸿沟。
月落一脚刚踏入寝宫,就见点黛和玲珑急匆匆迎上来,玲珑眼眶微红,瘦削的双肩不住抖动,喜极而泣,“姑娘可算回来了,这大冷天的,奴婢和点黛姐姐都担心死了。”细看下,玲珑着一身水红的单衣,不胜单薄,在灯影下格外楚楚动人,点黛早已拿出一身素净的衣服来让月落换下,一面收拾一面说:“太后那边的雪融姑娘来了好几趟了,都让奴婢打发走了,想来太后也是在意姑娘,时时不忘。”月落就着玲珑手里的热茶漱漱口,点黛又绞了热帕子递上来,温湿柔软的帕子拂过脸庞,这时才觉得有一丝暖意,一时有些头晕脑胀,四肢酸胀不堪,连忙吩咐玲珑点黛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些乏了,歇歇去,早膳不用摆了,玲珑去替我向太后告个罪吧。”玲珑乖巧的点点头,轻盈的红衣飘荡出去,点黛放下帘子,扶着月落躺下,就守在暖炉旁做些针线活。
不多时天已全亮了,淅淅沥沥的雨又飘飘洒洒的落下,如晦的天气,屋子里都是昏暗一片,点黛挑挑灯花,见月落睡得熟,不忍打扰,虚掩了门悄悄出去,玲珑撑着油纸伞快步走进来,一面收伞一面笑道:“方才太后见我去了,又问起姑娘,听说姑娘在休息,特意吩咐姑娘今日可以休假一天,不比理会那些杂事的,又赏赐了好些东西,可见姑娘福气不小。”点黛看向玲珑身后,一个小丫头手里捧着好些珍奇物事,当下伸手接过小心搁在案上供着,从袖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小丫头,笑道:“大雨天的,难为你跑这一趟,这荷包虽不值什么,但是是我亲手绣的,也费了不少功夫,你不嫌弃就拿去玩吧。”小丫头不敢接,再三推辞,点黛强塞到她手上,她才千恩万谢的接了,谢恩出去。看她走远,玲珑似笑非笑的走近点黛,忍不住轻轻捏一把她的光滑的面颊,嗔道:“你可好,平时让你给我绣个东西你就推三阻四,现在倒大方起来了。”点黛扑哧一笑,打落她的手,无可奈何的叹气:“你自己又不是不会,怎么就来缠我?”玲珑正欲说话,忽听内室月落咳嗽了一声,伸伸舌头,连忙住口,却听月落又接连咳嗽了几声,点黛心下一沉,推开门进去,掀开帘子探探月落的气色,只见她双颊绯红,伸手一探额头,烫得吓人,暗叫一声不好,“玲珑,快去叫太医,姑娘发热了。”
月落此刻虽然昏昏沉沉,然而意识却仍然清醒,见点黛慌乱失了方寸,忙扣住她的手腕低声道:“不要声张,我说个方子你去替我抓药熬了服用几副就好了。”点黛历来最遵从月落的话,见月落如此说,忙又唤住玲珑,添了一床丝被,玲珑端了一盆冷水进来,点黛接过冷方巾搭在月落额上,细心的替月落掖好被角,发现月落呼吸不稳,万分担忧,“姑娘,还是去叫太医吧,这样下去可怎么好?”月落虚弱无比的微微一笑,虽然是在病中,依然无法掩盖那倾国倾城的姿容,略略摇头,“不必了,我说你写,照着方子抓药即可。”玲珑忙递过纸笔,月落有些吃力的说完,躺在枕上微微喘气,显然疲惫至极,点黛天青色的衣裙在视线里渐渐模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了句:“你亲自去抓药,不要走漏消息。”随后陷入彻彻底底的昏迷。
不知昏睡了多久,只听见耳畔不停的想起抽噎声,斥责声,叹息声,仿佛在一个梦里,不停的奔跑,却始终追不到那一抹虚幻,终于疲惫不堪得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濯羽放大的俊颜,失却了往日的风采,往日光洁的下巴也生出了一丛丛胡渣,额前乱发纠缠在一起,整个人说不出的忧心,床头灯火正跳跃,濯羽半张脸笼罩在深深的阴影里,眼睛微闭,薄薄的嘴唇紧抿,支在床前睡着了。月落心中蓦地涌过一股暖流,然而柔情立刻被理智击碎,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为什么濯羽现在还逗留在自己的寝宫?轻微的推门声传来,月落下意识的合上双目假寐,濯羽却已经惊醒,他低低的冰冷的声音响起,“药呢?”玲珑怯怯的声音传来:“药马上就好了,是太后娘娘吩咐让您先进膳的。”“出去,药好了直接端进来。”“可是、、、、、、”玲珑还欲再说,已被濯羽生硬打断,“你不听?”月落忍不住咳嗽一声,慢慢睁开眼,果然,对上的是濯羽寒如冰雪的眸子,闪着冷冷的幽光,似有无尽的痴怜,愧疚,爱恋,这双眼里,包含了无数的暗潮,月落渐渐迷失,迅速埋下头去,“现在什么时辰了?”声音有些嘶哑,喉咙似火烧的灼热,濯羽还未来得及答言,玲珑欢快的拥上来,被濯羽堵在床前,进又不是退又不是,欢喜的叫道:“姑娘醒了,奴婢告诉点黛姐姐去。”说蹦蹦跳跳着奔出去了,濯羽倒过一杯热茶递到月落唇边,“润润嗓子。”月落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啜饮了几口,这时才觉得饿了,目光投向玲珑方才送进来的食盘,里面是几碟精致的小菜,配上一大盅稻米粥,濯羽忙起身盛了一碗,扶起月落靠在软垫上,月落别开头去,避过他伸到嘴边的勺子,“我自己来。”濯羽纹丝不动,只紧紧盯着月落,月落挨不过这冷厉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浅抿了一口粥,濯羽这才满意的笑了,眼看粥已吃了大半,月落忙摇摇手示意已饱,濯羽又拿起一旁的帕子替月落轻轻擦拭,又扶她躺下,月落终于有些按耐不住,“我睡了多久了?”
濯羽静静的看着他,渐趋柔和的面部线条又冷峻起来,直直盯着月落,“你睡了五天了,如果不是你昏睡不醒,点黛暗中通知我,你打算瞒我到几时?”月落干咳一声,头深深埋进被子,“不过是发热罢了,不必那么多事。”濯羽剑眉紧锁,轻轻捏住月落的下巴不敢用力,“你睡了五天,算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