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一楼,姑姑叔叔三个人已经买了围巾、袜子、头花等小东西,正在挑棉鞋呢!已经对百货大楼失去信心的李文恪,尽管非常喜欢这种有钱花不出去的感觉---------在三十年后,就在这里,这个百货大楼改制成的“百货商厦”内,每次不论李文恪和老婆带多少钱来,最后都会感叹,挣的钱太少了。但是现在先不说不管入不入你眼都要买,不买就没法穿新衣过新年,单只说柜台前照样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就束手无策,心生退意。
只有一个办法了。等到三个人又一次从人堆里挤出来以后,李文恪叫住了他们。跟他们说了自己的要求:我们一家四口,每人买一双鞋,我挤不进去,你们看着替我去买吧!你们看着什么样的好就买什么样的。
李玉霞问:“你娘让你买的?”李文恪说:“不是,我想给他们买的。”李玉霞有些犹豫。看到李玉霞的表情,李文恪暗暗叹气。唉,后世亲戚之间互相不满,除了二婶在其中挑事,其实相互之间不能坦诚相待,互相把对方往坏处想也有很大干系。要不然,二婶再能挑拨是非也无济于事。
于是李文恪干脆的说:“二姑不要想多了,你们尽管挑就是了,买不买是我说了算,我买回去,即使俺娘看不中也是我买的,跟你们没关系。”
李玉霞有些尴尬,又有内心被李文恪看穿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有些害怕。于是强笑道:“我确实怕你娘看不中,怪我们。”
李文恪真诚的说:“二姑,三姑,二叔,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帮扶,互相体谅。即使其他人真有什么错处,咱也尽量原谅他。不要老抓住这些错处不放。更不要因为怕别人可能误会你就不去做。只要自己做的事不亏良心,咱就理直气壮的去做!”
三人点头,都服气李文恪说的道理。再想到他出主意让家里做榨油条生意以来的一举一动,心下都是愈加服气。
于是李玉霞问道:“那你想买什么鞋?”
李文恪问:“有什么鞋?有多少钱的?”
三人于是再次挤进去看有什么鞋。好不容易,好大一会儿才又出来,报告说男鞋有皮鞋,棉鞋,皮鞋好一点的六七十块钱,棉鞋十几块钱;女鞋只有棉鞋,十几块钱;小孩鞋有棉鞋、帆布鞋、雪鞋,贵的十几块,便宜点的五六块。
李文恪听的有了选择困难症,也实在受不了这种购物环境,快刀斩乱麻,再次祭起终极法宝,照着贵的买。从贵的里面条你们能看的中的款式。
三人吃了一惊。不由问道:“你带了多少钱?”
李文恪没敢说,怕吓着他们--------自己手里还有三百多元。除了跟英守花要的三百元,学校发的二百多元他也带来了。实际上,带着这些钱李文恪心里还是不踏实,不是因为钱太多,而是太少。遥想后世,去超市平常采购一番也要带上三百五百,要想买的丰盛一点就要七八百,如果是买衣服,不带上三两千你还敢进商场?李文恪知道自己这是前世钱不够花留下的心理阴影。可是在这个时代,三百块钱是一笔巨款了,要知道姑姑她们三人每人才带了六七十块钱呢!-----一百块早存起来了,谁也不舍得花。
于是暗暗计算了一下,李文恪掀起外衣,从棉袄的左口袋里摸出十张大票,又从右口袋里把刚才买衣服剩下的五十几块钱一股脑掏出来,把十元大票都给了李玉霞,豪气的说:“还有一百五十多块。”
三人吃了一惊,看了看李文秀抱着的一大堆衣服,李玉霞忍不住问道:“你娘给了你多少钱?”
李文恪说:“三百来块钱。”
三人齐齐吸气,李玉霞忍不住说道:“你娘也真放心,让你带那么多钱。”
稍停,又说道:“你爸也是,两个人宠孩子要宠的没边了。”
指责几句,几个人又讨论了一下,再挤进挤出好几次,最后给李玉吉买了一双牛皮鞋,六十三元,给英守花买了一双黑条绒棉鞋,十二元,自己和妹妹每人一双胶底棉鞋,一双八块五,一双七块。
看看这些衣物,又犯了愁:还是没有内衣呀!再上到二楼,再转一圈,还是目不忍睹,手不忍触。那怎么办呢?不能不穿呀。突然看到了秋衣,灵光一闪,立即照着自己的尺码,买了两套蓝色的,又回到一楼,再次让二姑三姑给李文秀截三身棉布单衣。三个人被李文恪那败家子的花钱方式彻底打败了,也不再问他到底要干什么,接过钱就挤进了人群。又是好大一会儿,出来了,布料买上了,花了二十几块钱。
李玉莲实在忍不住,这大冬天的,买单衣布料干什么,还一买三身?李文恪笑而不语,说,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接着问她们知不知道哪里有裁缝店,三人都没来县城做过衣服,没注意过。李文恪想了想,告诉她们自己去找裁缝店,时间应该不会很快,你们尽管逛一逛,我回来就到地排车那里等你们。
三人觉得两个小孩子,又是年根底下,人多车多,坚决不让自己去,最后让李玉龙陪着才放心。
出了百货大楼,在路上截住一位五六十岁的慈眉善目的老头,问明白了裁缝店集中的地方,急奔而去。
裁缝店凑群的地方,就在百货大楼往西路北的一条小胡同里,属于“四关城里”的西关村。越往这里走,李文恪心里越伤感:这里离三中已经非常近了。一边走,一边向两边张望,一是为了找两边的裁缝店门头,一边心里万分的希冀,哪个胡同口,又或者,哪个门店里,突然跑出自己的女儿,后面,自己的妻子抱着儿子,三个人微笑着看着自己,儿子张开手要自己抱。。。。。。。。。。
“哥哥,你哭了?”李文秀的声音传来,李文恪赶紧擦擦眼睛,笑着说:“哎呀,眼里吹进了沙子,没事。”
很快,前面出现了几家裁缝店招牌,李文恪转了一圈后,选了一家有一个老头和一个女孩子的门店走了进去。
走进门,那女孩子迎了过来,笑着向李玉龙问道:“做衣服吗?”
李玉龙尴尬的笑了笑,指了指李文恪,说:“不是我,是我侄儿。”
女孩子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向李文恪说道:“不好意思,小弟弟,你想做什么衣服?”
李文恪注意的看了看这个女孩子,应该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得很清秀,穿着打扮也很利索。嗯?不错,李文恪立即起了心思。
拿出给李文秀买的棉布,笑着说:“我做的衣服比较怪,你不一定能做。还是让老师傅来吧。”
女孩子脸一沉,佯怒到:“你个小毛孩子,不相信我的手艺?”
李文恪笑道:“不是不相信,是你根本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这时老者走了过来,对李文恪说:“小兄弟,你想做什么样的衣服?”
李文恪拿出给李文秀买的棉布料,对老者说:“这是三身单衣,一身呢,你就按照一般的小孩子衣服的样子裁,宽松一点,给我妹妹作内衣穿。”
那女孩子撇了撇嘴,笑着说:“爸,人家觉得我连一件小孩子内衣都剪不了。”
老者没接话,搭眼看了看衣料,笑着说:“这个料子作里衣裳有点儿屈材。”
李文恪摆了摆手:“无非就是贵一点,自己穿着舒服就行,咱又不是穿来显摆的。”
老者笑着说:“小兄弟这话大气。那两身呢?”
“这两身就是我说的比较怪的衣服了。我想这样。”
李文恪就把他的要求说了一下,实际上就是后世的套头棉衣,两层布料缝在一起,中间自己往里面填棉花绒,然后收口的那种。
李玉龙根本没听明白是什么东西,老者和女孩子也同样想象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衣服。唉,快人一步是天才,快人十步是疯子。李文恪算是理解了这句话。二十多年后的东西拿到现在,还真不是一般的超前。
没办法,李文恪只好取出自己的两套秋衣,连解说带比划,终于让老者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老者眯眼想了想,说道:“你别说,还真是个好主意。做起来倒是不难,就是这个想法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到。”
瞅了瞅李文恪,问道:“这是哪位高人的主意?”
李文恪大言不惭的说:“哈哈,除了本人,别无分号。”
女孩子撇嘴,老者摇头。
因为李文恪的要求确实有些难度,因此老者亲自下手。因为时间已经是年底了,裁缝店里一般都是来取衣服的,生意已经比较清闲,因此几个人一边做活一边闲聊。不一会儿已经相互熟悉了。
老者姓吴,叫吴三友,西关本地人,今年五十八岁,跟李守信同年。年轻时在齐东的苏广联衣铺学的裁缝手艺,解放后一直干这行。有二子二女,裁缝店里的女孩子是他的小女儿,叫吴春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