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化在临安以西五十余里,那里群山环抱,青峦叠翠,风景秀丽。韩忠卫从吏部拿到官印文书后就带了二十名护卫前往昌化上任。原本韩忠卫的意思至少也要带一百名护卫前去,毕竟昌化人生地不熟。可韩忠义听说之后坚决反对,哪握就是节度使上任也没这么大的谱啊,再说了,韩忠卫的护卫每人都有马,整个昌化县也不知道有没有一百匹马呢。为了不引起昌化惊慌,韩忠卫这才决定只带二十人。
原本韩忠卫觉得昌化距临安不过五十里,自己等人都是骑着马,最多一个时辰便能赶到。可上了路之后才知道,事情根本没那么简单。离开临安二十多里后,官道就变得又窄又烂,根本无法骑马,只能牵着走。
“公子,这昌化县的罗忠正也真无能,一条官道都不畅通,还能指望他做什么事?”李雄霸作为韩忠卫的不记名师父以及侍卫统领,到了临安之后也没有再回黑城,一直待在钟府,现在韩忠卫要去昌化上任,他也就跟了过来。
“修路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你看这周围群山峻岭、荒无人烟,恐怕十里之内都不会有人家。”韩忠卫说道,修路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要是从昌化召集人手,恐怕光是在路上花的时间得好几个时辰,而一天会有几个时辰?
早上从临安出发,直到快天黑时才到了昌化东面的趋京门。昌化北靠唐山,不设城门。而昌化因为在临安以西,所以昌化的东门是朝着京城临安的,所以东门叫趋京门。而西门也有个名字叫三瑞门,南门叫登龙。
“公子,我们先去衙门就任吧?”李雄霸进得城来,见到路上还有行人,就问道。
“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吧,就任的事不急。”韩忠卫摇了摇头道,自己对昌化两眼一抹黑,还是先摸清情况后再上任为妙。
昌化县虽然也属临安府,可相比临安城来,那实在是九牛一毛。无论是从街道的宽宏、店铺还是人流都只不及临安百分之一。韩忠卫带了二十名护卫,又都有马,只有昌化最大的客栈才能接待他们。其他客栈要么没这么多的房间,要么没马料。
“公子,这家客栈号称是昌化第一大客栈,却连即时热水都没有,服务也差,不要说跟黑城宾馆相比,就算是临安的客栈也是没法相比的啊。”李雄霸进到自己的房间,发现热水要叫伙计去烧,想洗个澡还得去那公共澡堂,伙计的服务态度生硬,要不是昌化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客栈,恐怕他连门都不会进。
“这里再差也总比你原来的黑风寨要好吧?就别啰里八嗦了,想要住得舒服,赶明儿自己去买个院子,多请几个下人,你想怎么舒服就能怎么舒服。”韩忠卫笑道,他这次带了二十人过来,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护卫来昌化,要是没有一个大宅子恐怕还真容纳不下。所以不管县衙给自己安排什么住所,都还得再买个大的院子才行。
“太好了,这事你就交给我便是,保管办得妥妥当当。”李雄霸道,韩忠卫现在绝对是不差钱,既然要买宅子,那肯定要把昌化最好的宅子买下来。
第二天李雄霸去给韩忠卫买宅子,而韩忠卫带了两名护卫离开了客栈,剩下的十几名护卫就留在客栈。他们十几人上街倒不太显眼,可他们一个个精明强干,让人一见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昌化的街道虽然没有临安那么热闹,但却让人感觉更加悠闲。街上的行人并不多,但也不少。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昌化街上各种各样的店铺都有,只是规模比起临安的来说就小了很多。
昌化县城的北面是逶延的唐山,南面是潺潺昌化溪;东面的秀峰塔和南面的南屏塔遥遥对峙,隔溪相望,这些也算是昌化值得一游的景点。此时韩忠卫就正要往秀峰塔而去,想登高而望昌化全貌。
“借过借过。”
一人匆匆从韩忠卫身边挤过,一手捂着肚子,小跑着朝他前面的公共茅厕冲去,看来这位仁兄已经“急不可耐”,在进茅厕之前见到不远有辆送干草的驴车,顺手就在车上摸了一把干草,这才匆忙进了茅厕。
“公子,这昌化的习俗与临安果然不大相同,上茅厕竟然不用纸而用草。”韩忠卫身边的护卫范山笑道。
“谁会有厕纸不用而用草呢?范山,等会那人出来时将他抓起来。”韩忠卫嘿嘿一笑道,虽然他上世没当过警察,但他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刚才那人有问题。
“抓人?是!”范山虽然不知道原委,但还是坚决执行,他是韩忠卫的兵,哪怕韩忠卫让他去将皇帝拉下马,他也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那人进也匆匆出也匆匆,可是当他刚出得茅厕,马上就被摁倒在地,虽然他也算孔夫有力,但跟范山他们相比还是差得太远,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你们作什?干什么抓我?”
“干什么抓你?你自己真的不明白?”韩忠卫蹲在他面前,微笑着说道。
“我可什么坏事也没干过,你们快放了我,否则我去县衙告你们。”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为何盗窃!”韩忠卫厉声喝道。
“我……我叫李三,我可不是贼。”李三眼中闪过了阵慌乱,强自镇定着说道。
“李三,你敢说你不是贼?那好,你不是要去县衙告我么?那咱们就让知县大人来分辨一下。范山,送他去县衙!”韩忠卫笑道。
“不要,不要!这位好汉,小的认栽,你就高抬贵手,将我放了吧。”李三听得真要去县衙,吓得两腿发抖,他刚才也是听韩忠卫的口音是外地人这才信口开河,要不然的话以他的身份敢去见官?
“你们这是在作甚?!”
韩忠卫正要说话,突然边上传来一声威喝,他回过来一看,原来是两名穿着公服的捕快,一胖一瘦,一高一矮,说话之人却是那又瘦又矮之人。
“此人是盗贼,我们正准备送他见官,两位官爷来了正好,免得我们多跑一趟了。”范山见韩忠卫没有开口,连忙在一旁说道,虽然在说话,可他手却没有松开,还是死死的将李三的手腕抓在手里。
“你是何人?缉拿盗贼是我等捕快之事,何需你来动手?再说了,他是不是盗贼,那也得由我们来定。”那矮瘦捕快听得范山言之凿凿,有些不悦的道。
“我家公子说他是盗贼,那他一定就是盗贼。”范山扬着头道,不管是谁,胆敢冒犯公子,那就是自己的敌人。
“你家公子?他一黄口小儿说话岂能当真?先将此人放开。”矮瘦捕快看了韩忠卫一眼,神情更加不悦。
范山岂会听一名捕快的命令,他只是将目光投向韩忠卫。
“放了李三吧,有这两位捕快在,相信李三不敢逃。”韩忠卫轻轻点了点头。
“你家公子蛮懂事的嘛,有我们在,此等宵小之辈自然吓得屁滚尿流。”那高胖的捕快笑起来像个弥罗佛似的。
“你叫李三,你盗了何物?”瘦捕快一把将李三提起,喝问道。
“官爷,小民李三仍一等良民,岂会去做那鸡鸣狗盗之事?”李三到了捕快手中,口气反而越发强硬,翻脸就不认账了。
“你既然没偷东西,那为何他们会将你按倒在地?”瘦捕快眉头一皱,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李三,发现他确实长得贼眉鼠眼。
“我冤枉啊,我刚从茅厕出为,他们不由分说就将我按倒在地,强行说我是盗贼,捉贼拿赃,我身上可是别无长物。”李三双手一伸,他这才想起,如今自己全身上下连块铜板也没有,说是盗贼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瘦捕快显然是为道之人,他手一挥,那胖捕快便上前将李三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了个遍,果然不出所料,连一枚铜钱也没有搜到。
“看看,看看,光天化日之下冤枉我是盗贼,我看你们才是盗贼吧。”李天见胖捕快在自己身上没有收获,马上神气活现倒打一耙。
“对啊,你们是何方人氏,为何要将他当成盗贼?”胖捕快问。
“放肆,我家公子仍是……”范山见这两名捕快不问李三,反倒问起自己等人来,就想将公子的名头报出来,自家公子仍是昌化县尉,这些捕快正是他的手下。
“李三你敢说你不是盗贼?”韩忠卫一直冷眼旁观,见范山要说出自己的身份,连忙打断他的话语。
“当然不是,我看你倒很像是。”李三见捕快已经搜了自己的身,底气也开始壮了起来。
“我问你呢,你倒问起李三来了。”胖捕快见韩忠卫对自己视若无睹,生气的走到韩忠卫面前,要不是顾忌他们有三人,而且那两人明显不是普通百姓,恐怕他的枷锁已经套到韩忠卫脖子上了。
“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李三,只要将他的身份确认了,我们是什么人也就不重要。”韩忠卫脸色如常,一点也没有因为公差对自己动怒而有所异常。
“好,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指认李三为盗贼的。”胖捕快冷笑一声又退了回来,他对李三的第一印象也不好,长得贼头贼脑,可是他亲自出手也没搜出什么物件,他倒要看看这些人有何真凭实据。
“李三,你身上的衣服可是自己的?”韩忠卫既然对李三动手,当然有所怀疑,否则他也不会让范山出手。
“衣服…当然…是我的了,难不成还是你的?”李三原本得意之色突然一僵,但很快又恢复原状。
“你身上这长衫可不便宜,不知所费几何?”韩忠卫见李三眼中闪过慌乱之色,对此事更是了然于胸。
“三…三…贯。”李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长衫,犹豫不决的道。
“三贯,价值不菲啊,可是这么名贵的长衫却穿着一双草鞋,着实令人惊讶,不知你可否解释缘由?”韩忠卫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李三,随后目光下移,到了李三的脚上。穿着价值三贯的锦衣,脚上却是一双草鞋,他要是能自圆其说,韩忠卫还真得佩服他的口才。
“李三,快快从实招来,否则抓你回衙门大刑伺候。”瘦捕快忽然也在一旁厉声道,他一直注意观察着李三,刚才他慌乱之色已经尽收眼底,对李三是盗贼他已经信了九分。
“两位官爷饶命!”李三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是我刚才在前面杜员外家顺手牵羊拿的,现在小的马上就还回去。
“还回去?哼,先跟我们回衙门吃几十大板再说。”胖捕快见李三真是盗贼,恶狠狠的道。
“三位既有缉拿之功也是证人,请随我们一起回衙门吧。”瘦捕快见李三已经招认,对韩忠卫的态度也是和蔼了不少。
“李三既然已经招认,我们去不去也无妨。”韩忠卫轻轻摇了摇头,看似说的随意,但语气中不可拒绝之意已经很明显。
“好吧,在下孔中海,他乃张金良,我等均为昌化县衙捕快,不知公子尊姓大名?”瘦捕快也就是孔中海对韩忠卫施了一礼说道,李三既然已经自己招人,这三人到不到场也确实没有太大的必要。而且刚才这少年公子的下人好像要说出他的身份,想来也不是寻常人家,现在卖个人情,如果能结识一下当然更好。
“在下韩忠卫。”韩忠卫点了点头。
“原来是韩衙内,不知刚才衙内是如何看出这李三是盗贼的?”孔中海再次见礼,他听得韩忠卫这三个字好像有些耳熟,但却没深想。身为捕快,他更想知道韩忠卫是如何判断出李三是盗贼的。
“刚才李三入厕之时匆匆忙忙,他衣着华贵,可却从驴车上抓了一把干草当厕纸,就算是县城内普通人家也不会如此,这便引起了我的疑心。”韩忠卫这才说出缘由,试想,李三的穿着像名员外,可他的做法却像个农民,刚才韩忠卫看他的所为有说不出的别扭,再加上范山那么一说,韩忠卫就有七成把握,再加上李三后来露出的慌乱之色,让韩忠卫更加确信无疑。
“衙内能见微知著,真是好智谋。”孔中海听得韩忠卫这么一分析,对韩忠卫是衷心佩服,普通人可没有这么强的观察力,哪怕是换成自己,就算看到也不会往这方面想,更何况李三确实身无分文,就算有所怀疑,也会在搜身之后将他放走。
“韩忠卫,你……你该不会是本县新上任的县尉大人吧?”张金良突然惊叫道,可瞧韩忠卫的年纪,这也不像啊,自己儿子看起来也比这个韩忠卫要大,可他现在还在县学读书呢。
“张老弟,你怎会如此想,韩衙内……韩衙内还真有可能。”孔中海一开始还想笑话张金良少见多怪,但他突然想起前日看到了朝廷邸报,昌化县的新任县尉不也是叫韩忠卫么。
韩忠卫没想到自己才刚刚微服私访了半日不到就被人认出了身份,在上世时看电视,里面的皇帝什么的微服私访那是有冤伸冤,有仇报仇,快意恩报,自己微服私访却只抓了个蟊贼就被人识破,早知道就报假名了。
“我家公子正是新上任的昌化县县尉大人。”范山神气十足的说道,虽然公子这县尉比在西夏的侯爷相差十万八千里,可在这昌化县城那也是第三号人物,以后跺跺脚,昌化县也得晃三晃。
“小的见过韩大人。”孔中海、张金良齐声说道,他们刚才在心里都猜过韩忠卫的身份,也许他是京城的什么贵公了,可都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好像连毛都没有长齐的人竟然会是新上任的县尉,不知道知县大人在见到韩大人后会有何反应。
既然被认出了身份,那韩忠卫想再去秀峰塔一览昌化美景看来是不可能的。只是他的官印文书都放在客栈,得先回去取上才行。孔中海和张金良也顾不上先送李三回衙门,随韩忠卫一起到了客栈,这可是巴结新上任县尉的好机会,这要是还不会把握,那他们这个捕快也早就当不下去了。
有人带路也有有人带路的好处,至少韩忠卫已经知道昌化知县叫罗忠正,主薄关青山。罗忠正是进士出身,而关青山也是个举爷,只有韩忠卫却是个白身。幸好他的是武职,有没有出身并不重要。
昌化县衙坐落在县城以北,这里也是县城商铺和富户集中的地方。到了县衙,孔中海先替韩忠卫进去向罗大人禀报,等罗忠正穿戴整齐之后,才是衙门的大堂正式接见了韩忠卫。
韩忠卫递上官印和文书让罗忠正验证,罗忠正一开始还真是有些怀疑,谁让韩忠卫现在还像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郎呢。罗忠正不但详细查验了韩忠卫的官印和文书,而且还询问了韩忠卫朝中动太以及他的家庭出身,得知韩忠卫仍枢密院都承旨韩侘胄的儿子后,他这才疑虑尽去。这让韩忠卫很郁闷,自己的胡须怎么还不长?要不然的话留着胡须也能让自己显得成熟稳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