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忠卫帮嘉禾仓解决了急需解决的资金困难,不但赢得了罗忠的好感,而且嘉王赵扩得知后,钟卫这个名字再次进入他的视野。现在已经到了夏日炎炎的季节,赵扩有次感叹自己府里的游泳池被夷为平地,罗忠当时就劝他再去钟府。现在有了韩忠卫的雪中送碳,罗忠更是热心促成此事。
此次赵扩再次光临钟府是很秘密的,直接从府后的运河里坐小船到了钟府。甚至都没有从正门进入,就在后面径直到了后院。
原本钟府的后院有两个地窖进出口,地窖里存放着大桶的葡萄酒,因为嘉王的到来全部关闭,里面的灌酒工人也因此而得以可以休息一天。
当赵扩到了后院时,整个后院非常安静,空无一人。而在游泳池旁有一把撑开的大伞,这把大伞是特制的,足了两张桌子这么大。下面放着一张小桌和两把特制的躺椅。这是韩忠卫在得知嘉王即将光临而赶制的沙滩椅,绝对相当的后现代。
赵扩惊奇的看着这个去年还没有出现新玩意,围着转了两圈,看着这似椅似床的东西,硬是没有马上坐下。直到韩王妃轻盈的坐下并随后躺在椅上,赵扩才明白原来这东西是用来躺的。
“爱妃,没想到你竟然一看就会,是不是以前在别处就躺过?”赵扩也随后躺下,沐浴着阳光。
“没有,我只是感觉这像张躺椅。”韩王妃抿嘴笑道。
“爱妃,我们下水吧。”赵扩看着碧蓝的一池水,跃跃欲试。
“好。”韩王妃看了看周围,确定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而在前院的大堂,韩忠卫正在陪着一同到达的罗忠聊天,“钟公子,我们嘉禾仓只有二百亩地,现在最多也就建六百间仓库,而你的大可物流基地也不过三百亩地,却有三千九百间仓库,连大义仓都不足你们的一半,这些真的就是那些所谓水泥的作用么?”罗忠最关心的还是金钱,大可物流基地只不过比嘉禾仓多一百亩,就算他们将地下的土拿在填充,也不过增加了几十亩的地,但嘉禾仓的仓库却连人家的零头都不够。
“当然,你们的嘉禾仓正要重建,如果需要,我可以提供水泥。”韩忠卫的水泥生产能力虽然不高,但是现在除了自己外却还没有其他的客户,如果能帮嘉禾仓也建立一个五层的仓库,相信以后水泥将要开始改变人们的生活。
“真的?可是你也知道,现在王府的开支非常紧张。”罗忠不好意思的道。
“没关系,远攻近交,我们是好朋友,我可以先垫支你们所需要的水泥。”韩忠卫笑道,水泥的成本对他而言只有人工和煤,而煤炭在现在使用的非常普遍,不是很贵。
“远攻近交?”罗忠笑道,“钟公子,一般人都是远交近攻,为何你却是相反呢?”
“远攻近交与远交近攻相辅相成,根据条件而可以随时转换,并不固定不变的。”韩忠卫笑道,现在他与嘉王府走得近,当然就得近交,而那些与自己走得远的,就不是自己的合作伙伴。
“远攻近交?”从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嘉王赵扩走了进来,他刚才听到了韩忠卫最后的这几句话。
“王爷!”韩忠卫与罗忠连忙齐齐起来行礼道。
“钟卫,每次来你这里都能给我惊喜,不知道下次来你又会有什么新玩意。”赵扩示意他们两个坐下。
“王爷,刚才钟公子又给了我们一个惊喜,他准备将我们的嘉禾仓建成与他的大可物流基地一样,地下二层,地上三层,全部用混……竹条混凝土建造,这样的话我们的嘉禾仓以后将会有二千六百间仓库,足足比原先多了二千间。”罗忠兴奋的道。
赵扩当然知道自己多了二千间仓库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每个月自己将至少增加二万贯的收入,而且这还不包括收取的保费。这次的劫难让嘉禾仓损失惨重,嘉王府差点因此而举债,那他赵扩将成为第一个借债的王爷。
可是赵扩却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他反而陷入了深思,韩忠卫不解的望着罗忠,难道自己为他垫付上百万斤的水泥不能令他欣悦吗?
良久,赵扩才喃喃道:“远攻近交,远攻近交,如果徽宗帝能用远攻近交,就不会有靖康之难……”
韩忠卫听得他如此言语才知道自己一句无意之言竟然让他想到了靖康之难,北宋就是因为远交近攻,联系金国来攻击邻近的辽国,这才灭亡。要是当时采用远攻近交,放下仇恨,联合辽国来攻击金国,也许北宋不会就此灭亡,现在的中原大地还将掌控在汉人手里。
“现在也不晚。”韩忠卫突然道,唐宋元明清,这是韩忠卫知道的历史发展,能取代宋朝的不会是金国,而是蒙古人建立的元朝,所以韩忠卫对金国很放心,而对现在还处于北方那片寒冷之地的蒙古人有着警惕之心。
“现在也不晚?”赵扩突然转过头来盯着韩忠卫,刚才韩忠卫的话让他找到了一丝灵感,可是他却没有完全抓住。
“是的,远攻近交,因为我们并不强大,甚至不客气的说,金国比我们要兵强马壮,而在金国的北方有更为强大的蒙古人。”韩忠卫并不敢将话说得太满,他总不能告诉赵扩,以后最终统治整个中国的将是蒙古人吧。
“你的这番言论如果被朝中的大人得知,你的麻烦就大了。”赵扩虽然觉得韩忠卫的说法骇人听闻,可是心里也觉得有些道理,至少金国确实比宋国要强大,否则现在宋国也不会对金国行叔侄之礼,要不是这样,皇爷爷也不会提前退休,因为当时金国一个年青皇帝上位,他不想对比自己儿子还要小的金国皇帝行叔父之礼。
“幸好这里没有朝里的大人。”韩忠卫原来还在想如何能在赵扩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现在看来刚才那句无心之言已经达到了这个效果。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会做生意,是个很好的生意人,没想到你还这么有想法。以后我会常来,到时希望你能在府里。”赵扩说道。
“一定。”韩忠卫道,如果自己现在能影响未来的皇帝,那对宋国,对天下的百姓都是一件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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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赵扩在钟府游泳的时候,皇宫内正发生着巨大的变故。孤独寂寞的太上皇赵昚已经有近半年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的,而其他的二个儿子因为皇帝心存某种不为人知的心思而被禁止来看望他。长时间的憋气加上着急上火,让太上皇赵昚的病情越来越重。
可是身为皇帝的赵惇对于赵昚的生病不但不过宫探望,而且深表怀疑,他认为这是太上皇的诈病,诳他过宫是要解决自己,因此不管大臣们如何请求也不管他们上多少奏折,一律视而不见。
而身为皇后的李风皇对赵惇的做法当然是深表赞同,她反而成天拉着皇帝游宴玩久,尽情享受人生。尽管赵惇和李凤娘对大臣们的劝谏毫不理会,但是群臣们并没有放弃努力。赵汝愚在大殿上叩头请赵惇去重华宫,即使叩得头破血流,可是赵惇面对大殿上的斑斑血迹,只说了两个字:“知之。”
一句知道了就把几乎叩成脑震荡的赵汝愚给打发了,这让那些大臣都寒了心,当即就有一百多人递交辞职书,可是赵惇除了下诏挽留外,再没有其他任何表示。
就在群众人心浮动的时候,太上皇赵昚的病情也越来越严重,太医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而病危中的赵昚仍旧非常思念自己的儿子,时常左顾右盼希望能看到儿子来看望自己,可是赵惇对此一直置若罔闻。
当赵扩离开钟府准备回嘉王府时,宰相留正率领所有的宰执们做了最后一次努力,集体请愿。要是放在现代,这可是群体性事件,说你是反革命也不用找什么法律依据。但幸好这是宋朝,刑不上士大夫,言者无罪。
既然赵惇死了心不想去见自己的老子,宰相留正的做法当然也不能令他改变主意,他气得大发脾气,拂袖而去。而留正有了昨天赵汝愚的示范作用,也上演了一出扯皇帝衣服的翻板戏,可赵惇除了没有骂他应该砍掉驴头外,猛一挣衣服,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大人,如何是好?”群臣将目光都望向了身为宰相的留正。
“大家跟我进去。”留正这次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决定一直跟着赵惇,大有不将他逼去重华宫不回头的意思。
赵汝愚虽然一身是血,看上去满面狰狞,可拿袖子一擦脸,也跟着大伙一道准备去内宫。今天这件事必须要有个结果。
可到了内宫才发现,早有准备的皇帝已经令人将内宫大门关上,并且派上待卫守在那里,任何人胆敢进去杀无赦。
“陛下,太上皇病危,思念你啊。”留正在内宫外大声哭道。
其他大臣也是哭天抹泪,像死了亲生老子似的,可是内宫却没有传来任何声响,最后见到没有观众应答的大臣们只好垂头丧气的离开。
事情到了这份上,所有的大臣也都死了心,皇帝和皇后都不可能去见太上皇了。
“留大人,太上皇病危在即,随时都有可能……这可如何是好啊。”赵汝愚忍着痛说道。
“如今之计唯有请嘉王去探望。”留正也没有主意,他对皇帝不再抱有任何幻想,既然儿子不去,那就让孙子去吧。
赵扩刚刚回到嘉王府就听得朝中的大臣几乎都来了王府,心想侥幸之至,要是晚回来一步,被他们得知自己竟然外出戏水,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口水朝自己喷来。
“请王爷进宫探视太上皇。”留正行礼后一脸悲痛的道。
“皇爷爷怎么啦?”赵扩急道,探视太上皇一直是父皇的份内事,虽然他恐怕都快将这件事给忘了,可自己要去好像有些越礼。
“太上皇病危,陛下不愿望探望,为解太上皇思念之苦,请王爷进宫探望。”赵汝愚虽然头上受了伤,可却还是一路跟了过来。魄散。
“你……你是何人?”赵汝愚脸上血肉模糊,他这一说话差点没把赵扩吓得魂飞,以为大白天见了鬼。
“微臣知枢密院事赵汝愚。”赵汝愚马上再次擦了擦脸,这才像个人样。
“你刚才说皇爷爷病危?”赵扩这才记起刚才赵汝愚所说的话。
“太医已经束手无策。”留正叹道。
“好,我马上进宫。”赵扩不敢怠慢,马上收拾行装随大臣们去了重华宫。
嘉王赵扩的到来总算让病入膏肓的赵昚心里有些安慰,虽然儿子没有来,但孙子来了也算见到了自己的亲人。
“皇爷爷,您身体好些了吗?”赵扩看到满脸病容的赵昚焦急的问道。
“皇爷爷看到你身体好多子。”赵昚看清是赵扩后,心情一下子变得舒畅,脸上也多了些血色。
“请皇爷爷保重龙体。”赵扩道。
“请太上皇保重龙体!”其他大臣们也众口一词的道。
“人固有一死,没什么大不了的。父皇在天庭应该也很寂寞,等我去了正好可以尽孝。”赵昚现在对死已经没有畏惧,选了这么一个儿子当皇帝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大一件错事,可事已如此,不可挽回,自己种下的苦果只能自己咽下去。想到这里,赵昚一脸黯然神伤。“你们都退下吧,留下皇孙在此便可。”
“是。”
等到大臣和宫女宦官都退下,空荡荡的重华宫内只剩下赵昚、赵扩相对而视,赵昚这才重重的叹了口气。
“皇爷爷,请你不要太过责怪父皇,他也许事务繁忙,脱不开身。”赵扩看到太上皇落寂的模样,安慰道。
“今天不说你父皇了,他心智已失,当皇帝当到他这份上也算是难为他了。扩儿,以后这天下将交给你治理,你可有何治国良策。”赵昚一生脸怀恢复大志,可他在位二十多年却寸土未收,这让他引为生平憾事。
赵扩一直当着他的平安王爷,赵惇身体安康,他除了每天接受太傅的授课外并没有任何的治理才干。但为了让赵昚高兴,赵扩不想说些让他丧气的话,他突然想到了今日在钟府听到钟卫的那番言论,他缓缓的吐出四个字:“远攻近交。”
“远攻近交?扩儿,你是不是记错了,《战国策.秦策三》云:‘王不如远交而近攻,得寸则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也’,陈景思是不是也成了糊涂虫?”赵昚有些恼怒的道。
“远攻近交与远交近攻相辅相成,可以相互转换也可以相互配合,我朝正是采用远交近攻,才有了靖康之难,引狼入室,可谓前车之鉴。皇爷爷,当今天下大势与靖康之期非常相似,近有西夏和金国,而远有蒙古人。”赵扩说道。
“远攻近交……远攻近交。”赵昚不停的念着这个词,心想还真是有些道理,如果当时采用远攻近交之策,放下与辽国的世仇,共同先对付金国,让辽国与金国消耗各自的实力,大宋正可渔翁得利,可叹当时所有人都想报仇雪恨,可没想到这个代价却是差点亡国灭种。
“哈哈哈哈哈哈”想通此节的赵昚突然大笑不止,将赵扩吓得魂不附体。
“皇爷爷,皇爷爷!”
“扩儿,你父皇自从即位后碌碌无为,以后中兴大宋的重任将在你身上,你可造成别辜负了皇爷爷的厚望。”赵昚比赵扩更清楚蒙古人的可怕,现在金国为了应付蒙古人正焦头烂额,顾此失彼,如果大宋能与金国交好,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集中全力对付蒙古人,到时他们两败俱伤时,正是大宋中兴的好机会。
“多谢皇爷爷的厚爱。”赵扩没想到自己只是借用钟卫的一番言论,竟然引起皇爷爷如此欣慰,难道这远攻近交真的可行?
“皇爷爷以前小看了你,你能说出远攻近交,我心甚慰,我心甚慰。”赵昚大声笑道。
“多谢皇爷爷赞誉,孙儿诚惶诚恐。”赵扩很少听到赵昚当然赞美自己,但这次却是自己借他山之玉,并不是自己所想,甚至他在今天之前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扩儿,你先回去吧,有了你这句‘远攻近交’,皇爷爷再无牵扯,大宋必将中兴。”赵昚兴致大发,现在他只想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下,好好享受这个YY的过程,可惜自己时日无多,恐怕难以见到大宋中兴的这一天。
“孙儿告退。”赵扩不敢多打扰赵昚的休息。
“王爷,太上皇身体可好?”一回到嘉王府,罗忠就上来问道。
“皇爷爷身体安康无羔,罗忠,准备船只,再去钟府。”赵扩这一路上也是兴奋不已,在他的记忆里,这还是第一次听得太上皇如此不吝赞美之词的赞赏自己,这一切都是因为钟卫的一句话,所以他与在迫不及待的想再次见到钟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