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白素素随意抬起头,才发现绿枝满脸惊异的望着自己,不由得心里一凛,试探道:“是我的生日?”
绿枝长出了一口气,瞪着白素素嗔道:“我还以为您真的烧坏了脑子,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呢!”转眼又瞥到白素素粘在长裙上的目光,疑惑道:“姐姐,您不会连月华裙都不记得了吧?那您还可还记得成人礼和嫁衣不?”
成人礼?月华裙?嫁衣?白素素的瞳孔微微一缩,随即笑道:“我还真忘了呢!半年前那场大病,把我折磨了个半死,好多事情想起来都模模糊糊的……”白素素边说边拉着绿枝在床边坐下,“我只记得今日是我的生辰,不过今儿不是你提起,连生辰我搞不好都想不起来呢!好妹妹,你快告诉我成人礼和月华裙是怎么回事!”
“姐姐先把月华裙换上,我就告诉您!”绿枝撅着小嘴道。
“好好好……”白素素只好傻笑着接过裙子,绕到屏风后换上。
片刻后,屏风后缓缓走出一道紫色的身影,绿枝只看一眼,就瞪大了眼睛:高贵,冷艳,神秘,妖娆,就像深海里怒放的月华……云妃娘娘,如果您也能看见此刻的姐姐,该有多高兴呵……
月华,是月国的国花,是长在南海深处一种美丽妖娆的海花,深紫色的花茎,蓝色的根须,金色的花瓣,本是深海中一种浮萍植物,却开着这世上最美丽的花朵。
离国女子十五笄礼后就算成年,可嫁人;而月国女子则年满十八才算成年。十八岁生日是月国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因为月国绝大多数女子,都选择在成人礼这一日出嫁。所以,月华裙,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还是月国女子的嫁衣。
一听说月国女子都穿这种衣裙出嫁,白素素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
“姐姐,您还真是全给忘记了!”绿枝有瞪了她一眼,“月国皇室男子以蓝色为尊,女子则以紫色为尊,您身上的月华裙天下间也只有月国皇室的公主能穿!寻常人家女儿的月华裙都是白底用淡蓝的丝线勾出月华,即使是王公大臣的贵女,也只能穿白底金线的月华裙,在月国这紫色,非宫廷不能用!”
白素素一听,更是慌得直接开始脱裙子了。
“哎,哎!姐姐,您慢点儿,这可是我费了大工夫熬了整整一个月才做出来的!”绿枝慌忙上前,小心翼翼的帮白素素把裙子脱下来。
晚上吃过晚饭,白素素当做饭后散步,去了后院山脚下看暖棚的修建进度。
沈从书正好在,对白素素腼腆道:“地龙已经铺好了,棚子的支架今儿刚搭好,明儿一早就可以做顶棚了。”
白素素看了看眼前一大块空地上格成几个小方块搭起三米高的圆木支架,顶上还像屋顶一样搭起了横梁,便满意的点点头。
在山脚下溜达了一圈,与墨书一起逗了一会沈从书从山上捉来喂养的翠鸟。这种长着长长尾巴,浑身翠绿羽毛的鸟儿,跟白素素前世知道的翠鸟并不是一个品种的鸟类,前世那种生活在海边的翠鸟以捕食水里的鱼儿为生,沈从书养的这只羽毛华丽的翠鸟,却是食草动物,只吃小米和草粒,很罕见。
“师傅,哥哥说山上有种小果子红红的很甜,我们去摘些来喂小翠好不好?”这小人儿,自从白素素点头认了他这个小弟子,一看就她就师傅师傅喊个不停。
白素素低头看着墨书乌溜溜的眼珠子,笑着指了指天色道:“墨书,今儿天色晚了,山上灌木密实,说不得还有什么毒虫呢!明儿我让侍书陪你上山摘那种小果子给小翠吃好不好?”
墨书歪着小脸昂头看了看西方天际那丝渐渐隐去红光的火烧云,又认真瞅了瞅山上密实的林木,便乖巧的点了点小脑袋。
“从书,你住山脚下,离荷塘进,夜里怕是要凉了,待会我叫你娘给你多送一床被子过来。”白素素想起刚才从窗户外看见沈从书床上那套单薄的铺盖。
“是,谢谢姑娘。小人,小人不冷的。”沈从书是沈家最腼腆的孩子,对着大姑娘动不动就会脸红。
白素素笑着点点头,牵了墨书,唤回了不知在荷塘边折腾什么的绿枝,赶在入夜前回了院子。
“姐姐,我好像看见荷塘里的莲藕了!”绿枝两只衣袖都浸湿了,望着白素素的眼睛亮晶晶的。
“这么大个人了还去玩水!”白素素笑骂了一句,“再过一个月你都能嫁人了,有时间就赶紧做你的嫁衣去,赶明儿我出去瞅瞅,挑个俊的老实的给你招个夫婿。”
“天底下哪儿有您这样的姐姐,尽说胡话!”
绿枝羞红了脸,啐了白素素一口,拉过墨书追着一只低空飞行浑身火红的小鸟跑了。
绿枝粘了白素素一整天,本以为说句女孩家都害羞的话吓跑了她,没想到回到院子里,她借口赵嫂子这几天有点发热头疼,把侍书打发回了外院的家照料自己老娘,在晚上九点左右的时候,一手挑着灯笼,一手捧着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溜进白素素的卧室。
“绿枝,月华裙我不会再穿了!你也不想想我们如今身在何处又是以什么方式获得的自由?把这条裙子穿身上,不是昭告天下人我的身份吗?”白素素有点头疼的看着这双水灵灵大眼的主人,这丫头怎么这么牛皮糖?不是她不接受她的好意,这种危险招祸的事情她实在做不得。
“姐姐,怕什么?现在黑灯瞎火的,又是在我们自己的家里,谁能看见?”绿枝仿佛没有看见白素素不渝的脸色,再接再厉道:“姐姐,您只要穿一两个时辰,只要一过子时,就可以脱下来了,不会被人发现的!啊?好姐姐,今儿您必须得穿!我们月国的女儿哪有人成年礼当天不穿月华裙的?”
绿枝说着说着,脸色竟然变得凄惨起来,“即使是那穷得连一间破屋都没有的渔家,女孩儿成年,也是想方设法做了月华裙,再不济的,也会穿上母亲当年留下来的。”绿枝的声音变得有点语重心长:“姐姐,您就穿上吧。成年礼这天不穿月华裙,就当不承认自己是海神的女儿,海神是不会保佑我们的!姐姐,云妃娘娘当年再三叮嘱我,无论您何时与离帝圆房,但是您十八岁成年这天,一定要我给您缝制月华裙!姐姐,您看看,”说着翻开手中的月华群,“这是双面绣,外面是月华,里面是龙女,这种刺绣手法还是云妃娘娘当年亲手指点我的!这月华裙的款式,也是云妃娘娘当年亲手画下,命我牢牢记在脑中的!”
白素素听天书一样听绿枝讲了半天,仔细瞧了瞧她翻开的月华裙,里面果然是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只不过在头顶上有两只粉色的可爱犄角,一看就知道是条母龙,难道是传说中的龙王公主……白素素甩了甩脑袋,翻了个白眼回过神来。
紫色的月华裙已经够招祸了,里面竟然还绣了条五爪金龙!厄,虽然是条母的,但是那啥被人发现应该不会以为她要造反吧?
“绿枝,怎么是龙女不是凤凰?”绿枝抬出了云妃娘娘她名义上的母亲,又把成人礼上升到宗教信仰的高度,白素素反倒不知该怎么推托了,只得顾左右而言他,拉着绿枝最好聊天聊到十一点五十九分,穿上后立刻就能脱下来,然后拿去压箱底……不,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一辈子都不再碰这条“龙女公主”。
看白素素不再排斥月华裙,绿枝乖乖地答道:“凤凰是别个皇室女眷的象征。我们月国,崇拜的海神就是龙王,月宫无论男女,衣裳上绣的都是龙。只不过女子的衣裳上绣的龙犄角会绣成粉色的,已示区别。”
不能再聊下去了,这丫头今天怎么忘记了忌口,一口一个“我们月国”的!这要是被人听去了怎生是好!白素素点头如捣蒜,正想这找个什么别的话题引开这丫头的注意力,那边绿枝已经抖开手中的月华裙,一片紫金的光芒晃得白素素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姐姐,快穿上吧,看天色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子时了。”
白素素扭头看向窗外,今晚月色暗淡,却星光满布。夜风很温柔,轻轻揭起纱帘,露出窗外一片娇柔的花影,静沁而甜美。
……
“绿枝,不是说穿上月华裙,过了今天子夜就好了吗?”白素素哭笑不得的看着脚下的小船,“怎么还非要半夜游湖?”
“姐姐,您又犯糊涂了?”绿枝望着白素素满眼都是小星星,姐姐好美呀,仿佛月夜下长着金色翅膀的紫色小精灵。“我们月国女子的成人礼,都是在海上举行的!尤其是您这样身份高贵的公主,成人礼当天还会有大型的海祭,向海神祷告祈求庇护。这里没有海,怎么也得在湖里划上一圈,要不怎么算礼成?”
天呐!她以为这半年来自己已经把绿枝调教得足够好了,没想到一遇事儿,尤其是涉及宗教风俗的事情,她才知道原来绿枝是这般的固执,简直没有商量余地!
“好吧好吧,快快划船!”白素素完全没脾气了。早点折腾完好回去脱了这身惹火的衣裳,洗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