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僵尸居然异变了!
杭离瞪大了眼睛,连惊呼的时间都不曾有,便想远处跑去。可是忽然她很悲哀地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她咬着唇畔,感觉到寒意一寸寸地侵蚀自己,她缓缓低下头——
她终于忍不住惊叫起来,“啊!啊啊啊啊——”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肩膀,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只手青白得透明,上面还有杭离刚刚的幽黑色的蜈蚣在翻滚、挣扎。几缕深黑色的线缓缓沿着那只手徐徐上爬,血肉狰狞。
她挣扎想挣开那只手,可是那只手就像生根一般,牢牢地握住她的肩膀。杭离顿时升起了一个伟大的方法——就是用苗刀砍掉自己的肩膀。
可是这样不行啊,没有了肩膀她还可以做什么啊?她依旧挣扎,却没有任何效果,杭离就这样看着僵尸浑浊苍白的面容纵横着鲜血向她移动过来——
“完了……”杭离已经没有力气哀号了,只能怔怔地看着僵尸缓缓移动过来,低低轻喃,奇异的臭味充斥鼻息。可是她连吐的力气都没有了。
羽鸢细眉一剔,明眸轻转,便看见了别在杭离腰间的敛月之笛,面色微微一变,翻身向杭离腰间掠去,衣袂顿时翻转如蝶。
杭离看着羽鸢向自己的腰间袭去,微微一愕,又被面前的僵尸缠得脱不开手,只能看着她拿下了自己的敛月之笛——
“羽鸢姐姐!你要哪个东西做什么?”
羽鸢没有理会杭离,纤指微扬,衣袂微飘,在源源不断的僵尸周围,翻身跃上屋顶,对着阴沉得可怕的天空,缓缓眯起秀美的眼眸,将敛月之笛放在了自己的唇畔。
她朱唇微启,秀目轻闭,柔和婉转的笛声轻轻荡漾,却在她的唇下升起了金戈铁马之势,风云激荡,让正在袭击杭离的僵尸微微怔住,垂下双手,向羽鸢方向移去。
杭离看见僵尸放过了她,明眸睁大,怔怔地看着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僵尸向羽鸢移去,苍白浑浊的眼珠簌簌轻动,落下几行血泪来。
一时之间,所有僵尸都到了羽鸢的脚下!
羽鸢眸未启,纤指飞动,笛音渐渐变得低不可闻,又转瞬之间陡然拔高,云集风雨之事,仿佛锐利晶莹的刀锋在风雪交加之天势如破竹!
一曲忽毕,铅云涌动,天地无声!
僵尸缓缓跪下,苍白的眼珠蒙上鲜红的血渍,簌簌轻转,落下血泪,对着玉立在房顶之上的羽鸢静静跪拜!
杭离完全怔住了,唇畔微张,深碧色的眼眸透出一股惊讶,她没有想到圣姑给她的笛子居然这般厉害,可以让那些嗜血吃人的僵尸顶礼膜拜。
羽鸢缓缓睁开眼眸,露出嗜血的杀气,宛如锋利的兵刃。她十指微和,唇畔轻动,轻轻吟诵生涩难懂的咒语,手指尖陡然燃起耀眼的金光!
僵尸依旧转动苍白血红的眼珠,双手高举,唇边喃喃细语。
羽鸢眼眸一凛,十指微张,耀眼的金光顿时向僵尸袭去,僵尸却宛如中了魔咒一般,细细轻喃,苍白浑浊的眼眸簌簌轻动,唇边溢出血渍,恶心至极。
羽鸢紫红的绣花蝶袖轻鼓,神色微凛,让杭离不寒而栗。金光渐渐席卷了所有的僵尸,发出刺耳的簌簌之声,难闻作呕的气味顿时从金光飘了出来。
杭离微惊,下意识转头看向一旁的云寒岫,他依旧淡然玉立,目光清湛如水地凝视着杭离,极好的容貌在灿灿的金光之下,俊美清雅之极。
杭离连忙转过头,脸微烧,心如鼓,唇边却缓缓扬起一抹笑容,顿时觉得这气味也不是这么难闻了。她看着金光里面的僵尸挣扎、哀号,地上缓缓流泻出一滩冰蓝色的血渍来。
杭离咬牙转头,细眉微皱,这些僵尸太恶心了,不仅长相恶心,就连血也这么恶心啊!她向云寒岫身后跑去,不再愿意看一眼恶心的僵尸。
羽鸢眼眸一冷,清啸一声,金光顿时茂盛起来,耀眼无比,刺鼻难闻的味道越来越盛,地上冰蓝色的血渍也蔓延开来。
良久,只听羽鸢衣袖一抖,金光渐渐消失湮灭,那一群被金光包围的僵尸也一同消失殆尽,只余下刺鼻难闻的气味及地上蜿蜒蔓延的血渍。
此刻,僵尸的死去,让清湛似水的月光露了出来,淡泻地上。
“……阿离。”远远地,羽鸢启口轻叫了一声,带着浓浓的疲惫之意。
“啊?”杭离连忙从云寒岫身后走出来,看见金光消失了不禁讶然道:“僵尸都死了?”
羽鸢轻轻点头,忽然眼神迷离,唇畔溢出大量的血渍来,身子一软,便要从两人高的梁顶落下来,杭离微惊,想去接住她,却发现云寒岫身形微动,足尖轻点,便已经牢牢地接住羽鸢了。
杭离见羽鸢面色苍白地靠在云寒岫的身上,心中有些酸,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也急忙跑过去了,问:“怎么了?有没有大碍啊?”
云寒岫修长白洁的手指轻轻搭在羽鸢皓腕之上,微微一怔,清淡的眼眸诧异之色转瞬即逝,他轻道:“劳累过度,灵力不支而已,无碍。”
杭离听见“无碍”两个字后才放心下来,又瞥了一眼云寒岫,撇撇嘴,“中原人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么……”
云寒岫怔了一下,清湛似水的眼眸微露诧异,看向靠在自己臂弯的羽鸢,淡淡道:“姑娘可以自行走动的。”
羽鸢细腻如玉的面容顿时微微清红,自己站了起来,青丝微垂,添了几分娇媚之色。杭离还不等羽鸢对云寒岫说话,便轻蹦过去,挽住羽鸢纤瘦的手臂,笑了起来,“羽鸢姐姐,这个小镇自然是荒废了,附近有没有其他的城镇?”
羽鸢轻轻凝了一眼云寒岫,撇过视线看向她,月光倾泻杭离姣好如玉的面容,眉目分明画不如,她微微弯唇道:“在小镇西边三十里有个云源城,许多商人都在那里安家立业,较为发达,我们去哪里如何?”
杭离看着越来越深的夜色,有些忐忑:“现在去?”
羽鸢也似乎发现夜深了,如果如此唐突去的话,路上危险定然重重,她轻叹,“我们去看看有没有残留的客栈。”说罢,她便孤身一人向前寻去。
杭离看着夜深露重的小镇,心没由来的一慌,连忙向羽鸢消失的地方跟去。
见两个人都往前走去,云寒岫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夜露凝结在街边的小草上,摇摇欲坠,明月轻过重云,月光时明时暗,深浅不一。
羽鸢细眉微锁,这个小镇平时都没有多少商人旅客前来,自然客栈就未曾落座于此,她心中怀着一丝希望四处寻找,却没有看见客栈。
忽然她的眼眸瞥到了一处小院。
里面还有幽幽烛火轻闪,在薄如蝉翼的窗纸上映着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摇曳,在夜雾浓重的夜色之中,透出一股诡异来。
杭离和云寒岫也跟了上来,杭离轻喘粗气,道:“羽鸢姐姐,找到客站没有啊?”
羽鸢微微摇头,轻声道:“阿离,你看那里。”杭离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一处青苔满布的小院,里面烛火幽幽,杨柳微拂,一个佝偻的身影静静摇曳,似乎在做什么事情。
杭离微微讶异道:“羽鸢姐姐,你不会……要让我们去住这样……这样……”她毕竟不是汉人,汉语还没到家,无法来形容这样诡异地小院及……那个神秘的身影。
羽鸢轻叹气,眼眸轻露无奈,清风微微掠过她黑亮的乌发,她的声音也淡淡飘在空中,“别无他法。”
杭离再瞥了一眼那诡异的小院,顿时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只有硬着头皮跟羽鸢一起去了。
他们还未上前,只感觉阴气顿时骤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淡淡轻响,透出无边的诡异。
“三位年轻人你们站在外面作甚?”
那声音似乎夹带着血腥味,却混而不乱,强而舒缓,却诡异无比。
杭离有些沉不住气,于是开口道:“屋里的人吗?我们想要借宿一晚,可以么?”
她的声音爽透清脆,静静回荡在大街之上,声音刚落,只闻一声“吱嘎——”那小院的破败大门徐徐而开,一个美艳女子站在门口,身形却佝偻,身着翠色撒花大缎,细眉含黛,目横秋水,眼眸下一点朱砂痣,含娇带媚,端的是一个美艳无比,只是那身形让她的美丽多了几分狰狞、诡异。
她轻轻扫了一眼杭离等人,微微勾起唇畔,声音苍老,显然是刚刚那个苍老诡异的声音,“年轻人,进来吧。”
说罢,她便开着大门走了进去,不再看杭离等人一眼。
杭离与羽鸢诧异对视,又望了望天色,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只有身后的云寒岫眸中清淡,宛如事不关己。
他们走进去之后,身后的大门自行缓缓闭上,让杭离微微一惊。
只是一刹那,那个美艳女子又到了他们的身后,眼眸下朱砂痣愈见娇媚,使那苍老诡异无比的声音也透出一份魅意,“几位客人,请到大厅喝一杯茶罢。”
羽鸢刚想张口拒绝,毕竟这小院子太过于诡异,谁知那美艳女子似是早有准备一般又轻笑道:“十年未曾来人,也陪陪我这个落魄风尘女子罢。”
羽鸢杭离略略迟疑,终于点了点头,跟着女子向大厅走去。
月光缓缓隐入重云之中,顿时星月无光,空气之中无形透出压抑来。
女子将他们安置好了之后,提起一翠****滴的茶壶佝偻着身子上来一一添茶,顿时茶香溢满大厅,她又拿着灯笼一一点灯,才让这大厅亮堂起来。
“呀!”杭离见着大厅亮堂起来,不禁大吃一惊,这个大厅华美至极,书画墨宝可谓真是俯拾皆是,就连他们坐的桌椅板凳也是采用上好红木制作而成,散发着浓郁的清香,舒缓神经。
女子微微一笑,声音静静回荡在大厅之中,显得有几分凄凉,“这些都是老爷留给我的,十年了,他都走了十年了。”
羽鸢微笑举杯啜饮,道:“想必夫人的相公一定权倾朝野吧,如此多的珍宝,当真是富可敌国啊。”
女子眼下一颗朱砂痣在昏黄的灯光下宛如一颗血泪,泫然欲泣,她的唇畔却多了一丝安详的微笑,“对啊,我老爷他被国家和人民奉为‘战之神’,一生驰聘沙场,金戈铁马,豪情无比,斩杀苗族要人无数啊。”
“砰!”
杭离手中的茶杯应声而落,她忽然清醒过来,眼眸含着晶莹剔透的泪珠,慌忙蹲下去拾起碎片,唇畔喃喃细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女子唇畔轻含笑意,道:“无碍。”
杭离听见那声“无碍”,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高兴起来,眼眸泪珠愈来愈多,簌簌落下,她终于忍不住低声咽呜起来。
那些记忆……那些记忆……
她似乎看见了血流成河,兵嘶震天,兵锋压云,杀长戟当,无数苗族少女受辱,却无力反抗;无数保家卫国的苗族青年死于戟下……
那是她的噩梦!
云寒岫背脊微微一僵,低头品茶,未看杭离。
而女子也未曾再看她一眼,轻声一笑,继续道:“我们国家,也就是涴溪国,奉他为保家卫国的英勇战士,就在他接受封号的那一天,我被送到了他的府上,他丝毫不醉于我的美色,还把我赎了出来,换我自由之身。”
女子的声音平淡无奇,仿佛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情一般,“我却拘泥于礼教之中,我那时要做他的丫鬟,他嫌我闹得烦,便留下我了。”
女子放下灯笼,神色之间被忽明忽暗、烛火摇曳的灯笼,衬得神色笼罩上了一层幸福光晕,“我那时,便一直跟着他,后来暗生情愫,他不顾众人反对娶了我,后来苗疆再次来犯,他……就战死沙场了。”
她的神色深明浅暗透出一股诡异来,忽然她唇角一弯道:“天色不早了,诸位就睡吧,我这老婆子也该休息了。”说完,她似是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杭离,道:“小姑娘,好好休息罢,晚上千万不要贪图玩耍出来玩啊。”
话音刚落,女子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
杭离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衣裳,忽然站了起来,面色有些难看,苍白似鬼,她泪如雨下,神情有些恍惚,想起那一幕幕的生离死别、战火绵延,她便忍不住发抖起来。
云寒岫清淡的眼眸映出杭离她单薄如纸的身影,微微一怔,眼底泻出淡淡浅浅不明的神色,终于还是离去了。
羽鸢看着远远离去的云寒岫,微微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杭离道:“杭离,你……早点休息罢,我们明天还要赶路。”
她说完,见杭离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衣衫,微微叹气,也离去了。
灯火如豆,摇摇欲坠,浑浊的烛泪缓缓沿着蜡烛流了下来,宛如一个女子凄苦的泪珠。
杭离站了起来,眼眸微微恍惚,她脚步虚浮地走了出去,径直拉开破败的大门,毫不犹豫地跨了出去。
在她背后女子微微冷笑,宛如秋水横流的眼眸露出嗜血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