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放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宽袍大袖，仿古样式，纯正的大红色，在白被单上十分显眼。
赵小莹伸手摸了下，又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慢慢打开，“真轻，真薄。”
后面的词让苏萌怔了下，闭上眼睛喘了一口气，小手握成的拳头在身侧微微颤抖，该来的还是要来了，现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姐姐……”赵小莹好像觉察到什么，把衣服扔在床上，轻轻走到苏萌身边，拉着她的衣袖，仰起巴掌大的小脸，墨玉似的鹿眼里满是慌乱和害怕。
“没事。”苏萌抱着赵小莹，声音里有一丝颤抖，但她知道有事。
两个人就这样靠着沉默了半晌，苏萌缓缓抬起手，拍了拍小莹的肩膀，“我去洗澡。”
温水浸着身体，苏萌保持着蜷缩的姿式，看着水面上海绵一样的白泡沫，脸上落下两滴泪，还是没有那么坚强。
表姐，嘉腾，来救我……
眼泪落到白沫上，碎了几处小泡之后，再也没有痕迹，苏萌站起身，拿过浴巾裹好头发和身子，没有意识到自己叫了贾嘉腾的名字。
“帮我把衣服拿过来。”苏萌这时的声音淡淡的，已经听不出情绪，赵小莹赶紧从门缝里把那套红色的睡衣递进去。
里面是一件薄如蝉翼的吊带短裙，抹胸很低，春光露出大半，苏萌咬着牙根，把外面大衫穿上，大衫倒是很长，直到脚面，可却是半透明的，胳膊和腿的风情暴露无疑。
苏萌调整好神情，开了浴室的门走了出来。
赵小莹就在几步开外，盯着苏萌发楞，嘴巴半天合不上，红衣黑发，不失粉黛就天香国色，这样的苏萌，好像有哪里见过。
“怎么？”苏萌微微一笑，被赵小莹傻乎乎的模样逗乐了。
赵小莹看见苏萌笑，更迷惑，好像想起了什么，偏偏又想不起来，歪着头，头指头伸进嘴里，咬了半天，突然甩了甩头，“姐姐，我认识你！”
苏萌坐在梳妆台前，拿起一瓶保湿水，回头嗔笑，“咱们本来就认识嘛。”
赵小莹皱着眉头，恍惚地摇了摇，声音轻轻的好像在雾里，目光也变得迷离，“不是，我们好像认识好久了，你这身古代的衣服……”
苏萌把保湿水倒在手里，在脸上拍了拍，没有理会那些其他的小瓶小盒，走到赵小莹身边，拉着她在床上坐下，却不知说什么好。
今天晚上，肯定是要发生什么的，还好赵小莹胳膊上满是针眼，能躲得过一时。
赵小莹抬起头看了苏萌一眼，没有说话，身子却是一顿，两个人都听见，有几个人过来了。
开锁落锁的声音，萍姐带着两个壮汉进来，苏萌注意到，拿着钥匙盘的人已经不是那个长得很高的黑塔了。
门后，又进来平时送饭的服务员，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几个空杯子，只有一杯还有水。
“给她喝了。”萍姐挑剔地打量苏萌。
苏萌接过杯子，赵小莹眼珠转了两下，想起身碰翻杯子，苏萌的左手轻轻按在她的手上，另一只手把杯子送到嘴边，仰头喝下。
“你的玉，拿下。”萍姐的语气不容商量。
“不。”苏萌把杯子交到服务员手上，毫不退缩地直视萍姐的眼睛。
两边的大汉走上前一步，那架势只要萍姐一声令下，他们就动手将那块破玉扯下来，让他们出乎意料地是，一向把这些货物不当人看的萍姐竟然没说什么，转过头走了。
临到门口，才好像想起来什么，“把小丫头带走。”
这次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苏萌心知肚明，她大概猜出自己喝下的是什么，因此拍了拍赵小莹的手，示意她跟着走。
又是锁门声，屋里一片静寂，苏萌坐了一小会，觉得身体有些发热，干脆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为自己打气，不管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她必须保持清醒。
***
船上有一间豪华的大厅，设制得像个小舞台，超大的屏幕前是一块高于地面的圆形舞池，上面铺了柔软的红毯，再四周是散落的小圆桌，每个圆桌上都有号牌和一个固定住的小黑盒，除了舞台，周围的灯光打得很暗。
此时，几乎每一个圆桌旁边都坐了人，有的是一个人，有的是几人，他们坐在暗处，大多数都西装革履，表情严肃，好像在参加一场拍卖会。
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张桌子，有三个人落座，一个黄发碧眼，一个黄发紫眸，还有一个是黑发黑眸，正是皮尔，周天乐和贾嘉腾。
皮尔看见周天乐，又诧异又高兴，“你怎么来了？”
周天乐漫不经心地四下看了一眼，“我当然为大妈而来。”表面上慢条斯理，其实心里翻江倒海。
从定婚宴第二天分开，不过是回家睡了一大觉，然后夜半到外环路飙车，然后回来又睡了一觉，打算去烦大妈的时候，竟然听张蔷说苏萌失踪了。
他听了两句经过，飞车去找贾嘉腾算账，冲进总裁室，不顾屋里还有别人，二话不说就是一拳头，虽然被秦少明架住了，仍然红着眼大吼，“你还我大妈！”
“安静。”贾嘉腾狠辣地瞪了一眼，极有威力，沉默了屋里的人。
“你去周天鸿海滨路的别墅，打听一下那里的情况。”贾嘉腾直接指出周天乐和周天鸿的关系，但脸上并没有厌恶的色彩。
周天乐一愣，“你都知道了？”
贾嘉腾点点头，“不是你哥做的，你去了解一下他查到什么没有，在这件事上，我们在同一条战线，他需要洗清嫌疑，我需要承担责任，毕竟是我陪苏萌去的。”
贾嘉腾，秦少明，周天鸿，每一个人都动用了自己的力量在找，结果过去了几天，竟然一无所获，后来许煜亮也知道了，非要加进来，但是合这么多人之力，依然没有线索，好像苏萌凭空蒸发了一样。
直到接了皮尔的话，皮尔说竟然在海上人间的游轮上看见了苏萌。
所有人都心里一喜，各位都是商场上的大人物，都不是轻易喜形于色的那种人，但是听到这个消息，都有些动容。
周天乐更是跳了起来，立刻将消息告诉了周天鸿，然后跟着贾嘉腾出发，不知道为什么，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觉得贾嘉腾比自己的哥哥更像哥哥。
又进来几个人，周天乐眼睛一扫，“哥哥和秦大哥到了。”
周天鸿往桌边大咧咧一坐，不看别人只看贾嘉腾，“怎么样，再赌一次如何？”
贾嘉腾嘴角上划，看着场中的大屏幕旁边的小台，“我不是赌徒。”
“这么有意思的事，不赌太可惜了，看看我们谁能救得下苏萌，赌注么……”周天鸿看一眼桌边的各位帅男，邪笑。
贾嘉腾和秦少明的目光同时微挑。
周天鸿翘起二郎腿，“打住，我没有别的想法，输的人放弃苏萌，怎么样？”
秦少明哼一声，“丫头不是物品。”
周天鸿笑得更邪，“当然不是，不过最有能力的雄狮才会得到美人青睐，现在不就是最好的证明机会么？”
环顾众人，目光里有些得意，“我今天是20号桌，可是有出价权的，告辞了，天乐，跟我来。”
秦少明皱了皱眉头，没理周天鸿，而是仔细查看四周的情况，考虑着如果要强行救出苏萌，该怎么出去。
皮尔看看贾嘉腾，又看看秦少明，再看看不远处的周天鸿和周天乐，绿眸里闪过一道光，今天才知道，原来对苏萌上心的人竟然这么多。
只是谁更关心苏萌呢，嘴角荡起坏笑，“两位，一会举牌……”
秦少明和贾嘉腾同时说话，同样坚定的语气，“钱我出！”
皮尔嘴角抽了抽，更加兴致盎然，“嘉腾，如果安妮知道……”
贾嘉腾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划在皮尔的脸上，吓了皮尔一跳，但马上又笑了，“瞪我干嘛，没有我这位子，你们可进不来。”
正说着，场中的灯光忽然换了色彩，粉红色的灯光，照在红色的地毯上，立刻有了不一样的风情，大屏幕里也有了影像。
皮尔有些兴奋，“开始了，这是介绍，每个姑娘露个脸，她们这会药性都才发作，还有形象，让大家看个大概。”
药性……，某些人的眼神更回阴沉。
屏幕上出现一个房间，一位穿着大红纱服的姑娘正缩在床头，偶尔抬头看向一个方向，都是惊恐的神色，以至于看不清脸容。
第二位也是如此穿著，坐在床上愣愣的，直勾勾地看着镜头，好像没有生气的娃娃；第三位竟然是位金发碧眼的美人，脸上尚有泪痕。
然后是第三位，第四位……，场上一直没有什么声音，只是看着，直到第七位，才有了一些声息：屏幕上的人长得很圆润，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正对着镜头左看右看，然后拿起口红，精心地涂抹。
然后是哭得双眼红肿的第八位，等到第九位，几个人的身体都僵了一下，认出屏幕上平躺的小身影，正是苏萌。
她睡着了，呼吸平稳，好像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命运担忧。
“丫头。”
“小狐狸。”
“大妈。”
角落里响起轻轻的涩声，穿花拂柳，好像飘过了千百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