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寒风正凛,绵州城皇宫内,太和殿外正立着数十个南诏国的大臣。
五更上朝,这是南诏国立国皇帝段泽涛立下的规矩,不过从第三代皇帝开始,这个规矩就被打破了。
因为不仅是皇帝,就连许多年纪比较大的老臣,也受不了这种作息时间。
夏天的时候还好说,要换成冬季十分,那天寒地冻的年时,有谁愿意在四更天睡意最浓的时候,从暖和的被窝里起来?
所以今天,段启亮的突然发飙,显然是有深意的。
好在昨日一整夜整个绵州城都在彻夜狂欢,大臣们也基本没睡,所以现在,吃了大量补品的大人们精神头还是非常不错。
秦戈笔挺着身子站在群臣中间,安安静静没有言语。
换做一般人见到秦戈这副模样,自然是远远避开。但是可以进入皇宫大殿上朝的,哪有一个是普通人?
长孙长虹笑嘻嘻地走近秦戈,见秦戈毫无反应也不恼怒,居然以一个长者之躯,对着秦戈微微一弯腰,拱手招呼道:“秦王爷,何事闷闷不乐啊?”
秦戈没有看长孙长虹一眼,却是盯着那渐渐被灯火点亮的太和殿,似是而非道:“我打赌赢了,庄家却赖账,长孙大人,换做你,你会怎么办?”
长孙长虹脸色微微一变,但却转瞬而过,依然笑盈盈道:“秦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缺那点彩头。”
秦戈却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那点彩头,我本来是不在乎的,但是我却需要那东西来完成我的一个心愿。”
“非要那个彩头不可吗?”
“但是秦大人,庄家开赌,只为赚钱,你若是赢了他整个赌场,庄家自然是要赖账。不如你就从此在赌场中做一供奉,以王爷旷世绝技,定能让赌场越做越大,日后定能互嬴互惠,何必现在非要拿走那彩头,做这杀鸡取卵之事?”
秦戈深深地看了长孙长虹一眼,却是笑了:“大人,你和你的上官,都误会我了。我只要彩头,不要赌场!”
长孙长虹也是异常严肃道:“秦王爷,你是明大理的人,你拿了那彩头,就是让赌场破产!”
秦戈摇了摇头道:“借彩头一用,用完就还。”
“用在何处?”
秦戈手指远方青山,惊得长孙长虹高叫出来:“你疯了,想拿朝廷的大军去送命啊!秦王爷,你难道和那些人有仇?非得拼着一国国祚却完成你的心愿?”
秦戈刚想回话,却忽听一声绵长的唱腔。
“圣上临朝,百官入殿……!”
秦戈对着长孙长虹微微一点头,转身走带头进了大殿。
段启亮高坐龙椅之上,从秦戈踏进大殿的第一步起,注意力就一直集中在他的身上。对于秦戈,段启亮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昨天夜间,燕正德已经发来降书,愿意自降帝号,举国归并南诏。这个天大的功劳,是秦戈一人一手做出来的,但是现在,秦戈却死捏着军权不愿意放弃,即便自己昨天已经下令解散了秦戈的部队,可是以秦戈在国中的威望,只要他登高一呼,难保不会有人不顾死活地跟他走。整个晚上,段启亮失眠了。即为自己超越前人的丰功伟业,也为秦戈——这颗随时会将整个帝国炸成粉碎的究极炸弹。
“秦戈!朕该如何?”
段启亮正苦恼着,朝下站好队的文武大臣们,就习惯性地自觉地跪拜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戈站得笔挺立在大殿的最前排,与着场面看起来非常的格格不入。
段启亮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轻声而又不失威严地道了声:“平身。”
大臣们纷纷立起,却不敢站得同秦戈一样笔直,都是依然微弓着身子,仿佛自己有多大岁数一样。
大臣们一站好,就听太监唱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奏!”蒋毅从旁走出,面带喜色道,“燕云国昨日递国书,望能举国归降南诏,其边界兵马已全部卸甲,不似有诈,燕云国国主燕正德,自降一格,称燕云王,已经日夜启程赶往咸阳,希望得到圣上的正式册封。”
“嚯……”
大殿上顿时响起一片赞叹之声,大臣们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转向了秦戈,长孙长虹古井无波的脸上,又一次发生了点变化,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盯着秦戈,走出了人群。
“此乃陛下天威所至,燕正德顺天意而降,实属理所应当。现两国合一,民生、治安、法理之事百废待兴,且燕云国北接强辽,此时最易遭到辽国入侵。燕云归我,则北辽攻燕云,即是攻我南诏,陛下须尽快派遣大军北上,保我南诏百姓周全,切莫使北国新归百姓寒心哪!”
段启亮惊讶地看了自己的老丈人一眼,心道长孙长虹从不愿意多谈兵事,今日却主动提起派兵,心中正奇怪着,但是一看嘴角微微上翘的秦戈,脑子突然转过弯来:“长孙大人说的没错,正当派兵!既如此,镇国公张怀民!”
“臣在!”
张怀民没想到自己第一天上朝就被皇帝点名了,连忙激动万分地从人群中跑了出来。
“禁军副统领张怀民,今南诏国北疆有难,你可愿意带兵前去牧守一方?”
“臣自当为陛下赴汤蹈火!”
“好!”段启亮简直太喜欢张怀民这种听话懂事又没有志向的将军了,他一拍龙椅的扶手,大声道,“即日起,燕云之地改称安北,朕今封镇国公张怀民为安北节度使,总领五万兵马常驻安北,以御强敌,尔等可有异议?”
很多时候,做老大的为了体现民主,总会在自己说完全部决定后再征求一下下面的意见,算是意思意思。不过现在我们知道,这种意思意思其实很没有意思,因为要是真的有二愣子要讲清楚自己的意思,那他的下半辈子基本上也就没意思了。
可是秦戈,并不在乎自己的下半辈子。要是不能拿到兵权,那才是真的没意思。
段启亮正得意可以把所有的零散士兵远远地调开,防止秦戈手握兵权,却见朝上最楞的二愣子彪悍地站了出来。
秦戈向前一步,大声道:“臣有异议!”
段启亮闻言,脸色顿时黑了。
“秦王爷,有何异议?”段启亮强忍着心头怒火,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地问道。
秦戈却是毫无留情,直指他的痛处道:“张怀民将军行军打仗不如我,阵前杀人不如我,军中威望不如我,只要陛下让末将领兵,末将保证不仅能守住辽国,只要陛下愿意,辽国也是陛下的!”
“啊!”
大殿上的老头子们顿时都疯了。
“秦王爷,这事情可不能吹牛啊!老夫虽然不懂打仗,但是这件事情老夫可是看得清楚明白……”
“秦王爷,辽国三十万雄师,两百年基业,幅员辽阔,兵多将广,国富民强,可不是那燕云小国,你说灭就能灭的!”
“秦王爷,你可敢立下军令状?”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去理会被秦戈说得恨不能直接找一条地缝钻进去,正满脸发臊的张怀民,全部将口水喷香了秦戈。
段启亮也愣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无比快速地跳动起来,一想到自己南诏国能在自己手上把北辽灭掉,他就激动得头皮直发麻。他快速地拿起茶杯灌下一大口的水,然后又快速地将茶杯放回去,尽力地掩饰着自己双手在颤抖的事实,润了润发干的喉咙,一开口,却是变了个音调。段启亮的心里,实在是太震撼了。
“秦王爷,你说的可是真的?”
秦戈表情肃然,淡淡地回道:“臣愿意以项上人头担保!”
只要能灭掉北辽,只要天下还姓段,只要宗庙还是段家香火,让你手握大军又如何?就算和你平分天下朕也认了!
段启亮脑子一热,将正尴尬的张怀民抛到一边,又心中激动地问道:“你攻破北辽有几成把握?”
“十成!不破盛京终不还!”
为了能回去,秦戈生平第一次作出了一个不能确定的承诺。
可是刚刚吞并燕云,雄心大涨的段启亮却当真了:“好!朕就给你五万人,若么么后攻破北辽,朕就封你做亲王,共享天下!”
“皇上不可啊,若攻辽不成,辽国一怒,兵锋非我能挡!皇上三思啊!”
“请皇上收回成命!”
“秦王爷,你怎么能如此欺骗皇上?”
大臣们纷纷跪倒在地,却是丝毫无法挽回段启亮那颗被秦戈撩拨起来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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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山仙境。
终年烟云缭绕的仙境之中,一座座楼阁如腾架云中,期间一座冲天高塔之内,一位老者正摸着胡子,一言不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半晌,才开口说道:“东方云,你此来何事?”
这座宝塔的名字,就叫做冲天塔。共分九九八十一层,每九层为一坎,只有达到一定修为的人,才能突破层层限制通到塔顶。
而现在东方云,就坐在塔的第十八层,以他的微弱修为,这个老者只能从更上面跑下来见他。
“师尊,你这三月来可曾有夜观天象?”
“人间怨气大涨,地底血脉渐醒,恐百年之后人间当有巨大浩劫,为师和几个山中长老都在闭关潜修,以应付血脉突发之日,怎么可能有时间夜观天象?反倒是你,这三个月来一直在山下做那凡人之事,到时候血脉一醒,你当如何应对?”
东方云却是笑了笑道:“师尊,东方之修为尚浅,且今年四十又一,若再不能突破灵寂境界,恐怕也活不到一百年后,到时候若血脉觉醒,人间还需仰仗师尊庇护。不过弟子此来,确实有一件比地底血脉觉醒更迫切之事!”
“哦?”老者眉毛一扬,干脆道:“说!”
东方云道:“弟子三月前夜观天象,见一天煞之星占据紫薇,人间各处帝星黯淡,天地之序逆转,必有乱人间之妖孽。十余日前,弟子终于见到了那个突然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煞星,一身武艺诡异无比,怕是连弟子也不是他的对手。可那人身上,却无一丝真元之力!”
“你一个空蒙期的‘高手’,一般的凡人根本无法与你相抗,你竟然说自己敌不过一个身无真元力之人?”
东方云却是摇了摇头道:“莫说是弟子,就是燕云国大将董建达,峨眉山灵寂期高手,照样死在了他的手中。”
“什么?”老者一惊,神色凝重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峨眉仙境内的一个道士,更是气得七窍冒烟,居然一点都不顾自己“仙人”的风范,扯着嗓子就是一通咆哮:“什么?连魂魄都斩没了?贫道要去活剐了那个秦戈,你们都不要拦着我!谁拦我我劈了谁!”
一群老道士面面相觑,不敢向前。
木真人的五行真雷,可是能把一只成年灵兽劈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