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启亮这几天的心理变化,真是和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险象环生,换做心脏不好的人,搞不好已经被连续几月来的大悲大喜弄得心肌梗塞死掉了。
南诏国大军出征讨伐进犯来敌,本是非常涨士气的事情,可是在大军开拔第三天就传来郭子伟阵前暴毙的消息,让所有的朝臣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不过还没等段启亮把湿透的内衣风干,前线就又传来了三里河大捷的捷报。
没过多久,横空出世的燕云大将侯英雄连斩16员大将,致使南诏国大军群龙无首的消息又一次被带到了京城。就当段启亮决定撤军的时候,却收到了监军宋坤前线一切正常、大军气势如虹的信件,段启亮虽然将信将疑,可是已经到手的三座大城却叫他难以割舍。就在他头痛之际,一个陌生的名字出现在了战报之上。
与这个陌生名字相伴的,便是接踵而至、连续不断的喜报。7天前,前线传校尉秦戈力斩燕云国大将侯英雄、赵子琪;6天前,传秦戈夜袭燕云大营得手,诛杀燕云前锋军元帅方德彪,尽杀其下14员大将,下午又传秦戈设计围杀燕云禁军统领莫文胜,所部5000人马无一活口,俘获战马上千,辎重粮草无数,由偏将张怀民抢先运回,秦戈率8000骑兵兵锋直掠咸阳门户雁北关;5天前,传秦戈连夜攻下雁北关,晒莫文胜、侯英雄尸体于关上,威震燕云国;4天前,传秦戈在咸阳城下与燕云国最后的大将董建达大战300回合,力斩其首,燕云国主闭门不出,死守待援;3天前,传秦戈深陷燕云国包围,正奋力突围而出。
大悲,大喜,大惊,大喜。
段启亮隐约觉得自己的心跳不正常了。
南诏国,太和殿。
段启亮愁眉不展,脸上充满了担忧。看着大殿之下的群臣,南诏国国主深深地叹出一口气,道:“各位爱卿,前线的情况如何?可有秦戈校尉的消息?”
兵部尚书蒋毅施施然走出人群,这几天里,他的发言时间加起来恐怕比以往的一个月都多,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喉咙,蒋毅低头奏道:“眼下我朝廷大军已开始进驻洪城、昌平、三河三座城池,参战士兵的赏银及粮饷已经分配半数,剩余半数士兵,皆从京城及京城附近地区征调,到位后可再行分配。从燕云国所获战利品,战马、铠甲、军械等物,于两国边界处就地调配,剩余军粮大多散于三座降城百姓,以示吾皇天恩。
另张怀民偏将拟升禁军副统领之事,兵部已办理妥当,只待张将军回京便可马上授予官职。夏泽轩与耿静武两位将军伤势已得到控制,目前正在回京路上。至于秦戈校尉的具体情况,兵部已经三日未接到奏报,想必与秦校尉分离最晚的张将军可能知道得比臣清楚一点,臣听所张将军昨日已率军抵达京城外30里处,今日晌午之前,必能回宫面奏!”
段启亮点了点头,悠悠道:“连斩侯英雄、莫文胜、董建达三人,这个秦戈校尉武艺当真超凡,若是没能逃出燕云国的围剿,真乃我朝一大损失。整整三日不曾传来话音,朕的心里,担心哪!”
“秦校尉吉人天相,自然能逢凶化吉,圣上请勿担心,老臣以为,秦校尉必能躲过此劫!”
“但愿能如长孙大人所言吧……”段启亮勉强地笑了笑,又问道,“长孙大人,既然张怀民将军可以封镇国公,以秦戈校尉之大功,他若回来,朕是不是应该也封他个爵位?”
礼部尚书长孙长虹摸了摸自己花白的山羊胡,微微点头道:“皇上,依照祖宗的规矩,秦大人在此次两国大战中居功至伟,三城战果得以保全,全赖秦戈大人之勇武,我南诏国土一朝过大一倍,次旷古烁今之伟业,封异姓王亦不为过!”
“异姓王?”段启亮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见的警惕,却马上笑着说道,“好!秦校尉若是回京,胗便封他做异姓王,从此面君不拜!”
“圣上英明!”
一片山呼海啸之中,一个宫人突然跑上大殿,脸上挂满了惊喜的笑容:“禀皇上,张怀民将军,率军回京了!”
“哦?”段启亮猛地从龙椅上坐了起来,欣然走下高台,大声吩咐道,“诸位,随朕去迎接我们的英雄!”
绵州,这个江南最大的城市,很久都没有像今天这么疯狂过了。
南诏国大军势如破竹连克敌国,攻破燕云数座大城的消息,早就在口耳相传中不胫而走。一看到凯旋而归的朝廷人马,京城的百姓就跟一窝蜂地贴了上去。
张怀民一路紧赶慢赶,都来不及享受这种大胜后的幸福,眼下到了京城,他总是能安下心来,骑着高头大马在京城宽大的主干道上慢慢骑行,身后跟着的两万余士兵,也都各个抬头挺胸趾高气扬的样子,许多明明家住京城之外的士兵,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也仍未离队,他们还要再多感受一下英雄的待遇,百姓们的欢呼声,显得是如此的悦耳。
突然,大队人马的前方传来了一阵喧闹,紧接着,这个京城的大街小巷就仿佛同时安静了下来。
段启亮的龙架缓缓向前,将拥挤的人群分成了对称的两片。
张怀民觉得自己此生的心跳从未这么快过,即便是战场厮杀,也没有带给他如此惊慌失措的感觉。走在最前面的张怀民,急匆匆地下马跪倒,身后两万多士兵也全部俯下身子,经过一场大战后,训练越发有素了。
“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万人齐声大喊,气势滔天,惊天动地。见到自己的部队如此精锐,段启亮不由笑声大作。
“哈哈哈哈,张将军请起,朕的镇国公请起啊!”段启亮亲自躬身去扶起张怀民,激动得这个偏将心中顿时只存了一股一死以报君恩的念头。
见张怀民眼眶通红不似作态,段启亮心中同样大感高兴。没有一个君主,会希望朝廷上出现一个在民间的声望比自己还高的权臣。不过张怀民的表现,却让他非常满意。
段启亮扶起张怀民后,身后的礼部诸位大臣就命人就地铺开场子,搞了一通极其隆重的册封仪式,而兵部的小吏们在张怀民被正式册封为镇国公之后,也赶紧地当场送上了禁军副统领的官印。手握官印的张怀民,望着笑盈盈的段启亮,顿时感动地无以言表,他重重地跪倒在地,哽咽道:“皇上知遇之恩,末将无以为报,但以一条性命,敢为皇上上刀山,下火海,结草衔环,在所不辞!”
“好!好!好!”
段启亮大笑着似乎已经把秦戈的生死忘在了一边,又趁热打铁收拢军心道:“张将军,此次阵亡军士抚恤费可发放齐全?”
张怀民连胜道:“回圣上,尽皆发放齐全!”
“好!”段启亮又是一声高调,洪声道,“对了嘉奖参战阵亡军士,朕决意从内府中再拨银两,兵部给多少抚恤,朕再给一份,以慰阵亡将士的在天之灵!另伤重致残者,今后俸禄朝廷将于增加五成,并官升两级!其余将士,皆官升一级,俸禄增加三成!”
“皇上万岁!”
“真是好皇帝啊……”
“南诏国,有望了!”
大军凯旋,正是最佳的作秀时间,段启亮为了争取军心和民心,不惜在大街上和张怀民讨论起军国大事,听到沿街百姓和士兵们的高呼,他不禁心生得意微微一笑。
真人秀上演完毕,段启亮又随意和张怀民说了几句话,便转身而去,丝毫没有问及秦戈的下落,弄得大部分朝臣满头雾水,唯有几个老狐狸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互视一眼跟随龙架而去。
可段启亮却不知道,自己越是不提秦戈,老百姓的好奇心反而越发重了。秦戈的名头,早在7天前就传遍了整个南诏国,见到皇帝一走,沿街百姓就争相拉着参战士兵们热情地询问起来。
“兄弟啊,秦戈校尉是哪个啊?”
“听说秦校尉打到燕云过咸阳城下了,是不是真的啊?”
“大哥,能不能给我说秦戈是怎么杀掉燕云国几员大将的?”
士兵们本就对秦戈佩服得不得了,就算百姓们不询问,他们也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动,这一下,当真是天雷勾动地火,猛地一下就不可收拾起来。
才过了半天,大街小巷就传遍了秦戈阵前斩将的桥段,一些高效率的说书人,甚至在晚饭十分就干脆在各个酒馆上说起以秦戈为主角的戏文来。一时间,秦戈之名愈加大盛。
士兵们回京之后连水都没喝上一口,一直从天亮说到天黑,最后嗓子发干却依然笑嘻嘻地兴致不减,拿着巨额赏银回家之后,仍自跟自己的父母妻儿描绘着秦戈的英姿。
街头巷尾,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竹竿,四处玩闹着大喊道:“侯英雄你站住,吃本校尉一枪!”、“放屁!你才是侯英雄,你才是莫文胜,你才是董建达!我才是秦戈,你吃我一枪!”
酒馆内说书人声音圆润,娓娓道来:“话说秦戈校尉夜破燕云大营后,正待挥军直下,却闻北朝禁军大帅莫文胜率人赶到,遂急令士卒藏于燕云人所遗大帐之中,莫文胜一带人踏入,千军万马犹如天降……秦戈校尉枪入敌首,坦然曰道:某乃秦戈秦子龙!”说书人话落,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好!做男人就要向秦校尉那样大杀四方,建功立业!”、“可惜我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只能在这里为秦校尉叫好……”、“我家儿子日后若能有秦校尉一成本事,就是死了也笑啊。”
怀春少女们都齐齐看着城门的方向,希望能早一日目睹秦戈的真容,心中幻想着和秦戈偶然邂逅的情景,然后不约而同地羞红了脸。一些坐在一起的女子,则互相调笑起来:“姐姐,你是想嫁人了吧?”、“去你的小丫头,人家哪里想了?”、“你当然全身上下都想了,哟,我的秦校尉哟,奴家愿意扫榻相迎、虚枕以待,校尉若是不嫌弃奴家蒲柳之姿……”、“你再说,你再说我就撕了你的嘴!”
城内爆竹声声,不绝于耳。
南诏国扫定北方大敌,段启亮心情大好,下令取消宵禁,连监狱里的犯人们都加了餐。
绵州城的大门大大地敞开着,几个守城的士兵再没有了以前守夜时候的疲惫感,大口大口地站在墙头喝酒吃肉。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兵突然听到一阵轰轰的巨响从远处传来,定睛一看,嘴里酒肉来不及咽下,整个儿呛了出来,惊慌失措地扯着嗓子高喊道:“快关城门!敌袭!是燕云国的骑兵!”
远远看去,数千身穿威武铁甲,在黑夜中反射着悠悠光芒的骑兵正快速移动而来,气势之强盛,骇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