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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扈从集

(元)周伯琦 撰

前序

至正十二年岁次壬辰四月予由翰林直学士兵部侍郎拜监察御史视事之第三日实四月二十六日大驾北巡上京例当扈从是日启行至大口留信宿歴皇后店皁角至龙虎台皆巴纳也国语曰巴纳者犹汉言宿顿所也龙虎台在昌平县境又名新店距京师仅百里五月一日过居庸关而北遂自东路至瓮山眀日至鸡坊在缙山县之东缙山轩辕缙云氏山山下地沃衍宜粟粒甚大岁供内膳今名龙庆州者仁庙降诞其地故也州前有涧名芗水风物可爱又明日入黑谷过色珍岭其山髙峻曲折而上凡十八盘而即平地遂歴龙门及黑石头过黄土岭至程子头又过穆尔岭至颉家营歴拜达勒至沙岭自车坊黑谷至此凡三百一十里皆山路﨑岖两岸悬崖陗壁深林复谷中则乱石荦确涧水合流淙淙终日关有桥浅处马涉颇囏人烟并村坞僻处二三十家各成聚落种萟自养山路将尽两山尤竒耸髙出云表如洞门然林木茂欎多巨材近沙岭则土山连亘堆阜连络惟青草而已地皆白沙深没马足故岭以是名过此则朔漠平川如掌天气陡凉风物大不同矣遂歴哈扎尔至什巴尔台其地多泥淖以国语名又名牛羣头其地有驿有邮亭有巡检司阛阓甚盛居者三千余家驿路至此相合而北皆刍牧之地无树木徧生地椒野茴香葱韭芳气袭人草多异花五色有名金莲者絶似荷花而黄尤异至察罕诺尔云然者犹汉言白海也其地有水泺汪洋而深不可测下有灵物气皆白雾其地有行在宫曰亨嘉殿阙廷如上京而杀焉置云需总管府秩三品以掌之沙井水甚甘洁酿酒以供上用居人可二百余家又作土屋养鹰名鹰房云需府宫多鹰人也驻跸于是秋必猎校焉此去巴纳曰郑谷店曰眀安驿泥河儿曰李陵台驿双庙儿遂至桓州曰六十里店桓州即乌丸地也前至南坡店去上京止一舍耳以是月十九日抵上京歴巴纳凡十有八为里七百五十有竒为日二十四大抵两都相望不满千里往来者有四道焉曰驿路曰中路二曰西路东路二者一由黑谷一由古北口古北口路东道御史按行处也予往年职馆阁虽屡分署上京但由驿路而己黑谷辇路未之前行也因忝法曹肃清毂下遂得乗驿行所未行见所未见每岁扈从皆国族大臣及环卫有执事者若文臣仕至白首或终身不能至其地也实为旷遇所至赋诗以纪风物得二十四首惜笔力拙弱不能尽述也虽然观此亦大畧可知矣鄱阳周伯琦自叙

纪行诗

乗舆绳祖武岁岁幸滦京夏至今年早山行久雨晴日瞻黄道肃夜拱北辰眀随步窥形胜周咨记里程

昌平古县名谏议逺流芳石斗清溪急林昏暮树苍市阛云聚散关岭斗低昻辇路平如砥灵宫坌异香

居庸东北路草细一川平夹岸山屏转穿沙水带萦六龙扶日御万骑拥云旌游豫诸侯度欢歌兆姓迎

缙云山独秀沃壤岁常丰玉食资原粟龙洲记渚虹荒祠寒木下遗殿夕阳中谁信幽燕北翻如楚越东

右缙山县【今名龙庆州】

车坊尚平地近岭昼生寒拔地数千丈凌空十八盘飞泉鸣乱石危磴护重关俯视人寰隘真疑长羽翰

右十八盘岭

踰险梦频悸循夷气始愉千岩奇互献万壑势争趋峭壁剑门壮重梁星渚纡凡鳞期变化雷雨在斯须

右龙门

岚翠摩台斗林霏隐日车谷深幽境逈路转列峯斜锦石歌瑶草苍丛缀白花柴门成聚落山崦尽人家

万幕县崖下髙低疎复稠罽墙聫虎卫幄殿接龙楼榆栁清长昼槐松飒早秋威容隆古昔神武镇中州

羣牧缘山放行营散野屯烟尘弥四望蜂蚁混前邨武警当虞偹邦谟要讨论兴王垂典则根本在元元

崇冈绵铁垒叠巘匝金城地峻风烟冷人稀草树荣萱开当夏昼麦秀比秋成鸡犬知归路牛羊认暮荆

薪蒸因地利种萟徧山阿邨坞甿居朴溪桥客径颇通宵阴雾重盛夏北风多僻境轮蹄絶桃源未是过

岫分苍笋特厓豁洞门髙丹壁张罗绮青林拥斾旄野花金映辔沙韭翠侵袍苑马驱驰惯长途步稳牢

山行三百里马上不知疲溪涧淙淙急峰峦矗矗竒云寒蓬岛晓雪霁会稽时风物无过此清缘有夙期

髙岭横天出炎天气候凉白沙深没马碧草浅连冈晨服增绵纩寒乡供稻粱土风多国语闾井异寻常

晴川平似掌地势与天寛烟草青无际云冈影四团貔貅环武阵鳞凤拥和銮髙献南山寿同承湛露欢

右沙岭二首是日上都守土官逺迎至此内廷小宴

岭西通驿传山尽见邮亭万灶闾阎聚千辕骠骑营市桥风策策野堠雾冥冥雄畧卑秦陇孤兵笑广青

右牛羣头

凉亭临白海行内壮黄图贝阙眀清旭丹垣护碧榆龙湫时雾雨鹰署世衡虞驻跸光先范长杨只一隅

右察罕诺尔【犹汉言白海】

地旷居人少山低云影微石墙虫避燥土屋燕交飞沙净泉宜酒天凉秋合围朔方戎马最刍牧万羣肥

右眀安驿

汉将荒台下滦河水北流岁时何衮衮风物尚悠悠川草花芬郁沙禽语滑柔暮梁遗句在过客重绸缪

右李陵台

桓州当孔道城筑自唐时翊辅千年盛川原万里夷草滋新雨歇云起逺山移迎送官僚习长懐被眷私

右桓州【古乌丸地也】

南坡延胜槩一舍抵开平地藴清凉界天开锦绣城雷轰驼鼓振霞绚象舆行填道都人士瞻前戴圣眀

右南坡

龙虎蟠清淑金汤据上游洛都光有汉丰邑启成周宫钥専留守邦符统牧侯丕基弥亿载庙胜孰良筹

黄屋如天运纡徐再浃旬庆云笼左纛甘雨净前尘非避炎曦烈将惇盘石亲初筵均沛泽大训共敷陈

巡守绥畿甸游从览近风山川随地异声教此时同王业艰难逺神都制作雄按行循故事不用避青骢

后序

车驾既幸上都以是年六月十四日大宴宗亲世臣环卫官于西内椶殿凡三日七月九日望祭园陵竣事属车辕皆南向彝典也遂以二十二日发上都而南是日宿六十里店巴纳眀日过桓州至李陵台驿双庙儿又眀日至眀安驿泥河儿翼旦至察汗诺尔由此转西至辉图诺尔犹汉言后海也曰平陀儿曰石顶河儿土人名为鸳鸯泺其地南北皆水泺势如湖海水禽集育其中以其两水故名曰鸳鸯或云水禽惟鸳鸯最多国语名其地曰哲哷哈喇巴纳犹汉言逺望则黑也两水之间壤土隆阜广袤百余里居者三百余家区脱相比诸部与汉人杂处颇类市井因商而致富者甚多有市酒家赀至巨万而连姻贵戚者地气厚完可见也俗亦饲牛力穑粟麦不外求而赡凡一饲五牛名曰一日耕地五六顷収粟可二百斛问其农事多少则曰牛几具察汗诺尔至此百余里皆云需府境也界是而西则属兴和路矣巴纳曰苦水河儿曰回回柴国语名和尔图汉言有水泺也隶属州保昌曰呼察图犹汉言有山羊处也地饶水草野兔最多鹰人善捕歳资为食又西二十里则兴和路者世皇所剏置也歳北巡东出西还故置有司为供亿之所城郭周完阛阓丛伙可三千家市中佛阁颇雄伟盖河东宪司所按部也西抵太原千余里郡多太原人郊圻地陂陀窊隰便种萟路置二监一守余同他上郡东界则宣德府境上都属郡也府之西南名新城武宗筑行宫其地故又名曰中都栋宇今多颓圯盖大驾久不临矣由兴和行三十里过野狐岭岭上为巴纳地甚髙风寒凛栗不可留山石荦确中央深涧夏秋多水东南盘折而下平地则天气即暄至此无不减衣者前至得胜口宣徳宣平县境也地宜树木园林连属宛然燕南有御花园杂植诸果中置行宫果有名平坡者似来禽而大红如朱砂甘酸又有名呼喇巴者比平坡又大味甘松相传种自西域来故又名之曰回回果皆殊品也得胜口南至宣平县十四里小邑也去邑三十里有山出玛瑙石可器至沙岭沙深车马涉者甚囏又五十里至顺宁府本宣徳府也往年因地震改今名原地沃衍多农民植宜蓝淀草颇有业染者亦善地也南过鄂勒岭路多乱石下临深涧险阻可畏涧黄流浩汗东南数百里穿居庸关流至京城南卢沟合众水埶甚大名为浑河每岁都水监专其事否则为患不小岭路参互四十里至鸡鸣山迭嶂排空绵亘二十余里有小寺在山巅旁有榷木泉所经也望之如在半天边山隘廹尤甚又南二十里乃平地曰雷家驿之西北十里巴纳曰丰乐丰乐二十里阻车巴纳又二十里至统幕则与中路驿程相合而南歴狼居西山至懐来县县唐所置也山水环抱流注市有长桥水名妫川郡有碑可考县南二里巴纳也凡官署留京师者皆盛具牲酒果核于此候迎大驾仍张大宴庆北还也南则榆林驿即汉史卫青传所谓榆溪旧塞者自懐来行五十五里至妫头又十里至居庸关关南至昌平龙虎台又南则皇后店皁角大口焉遂以八月十三日至京师凡歴巴纳二十有四为里一千九十又五此辇路西还之所经也北自上都至白海南自居庸至大口已见前序故得而畧独详其所未经者耳国制凡官署之幕职椽曹当扈从者东西出还甲乙番次多不能兼惟监察御史扈从与国人世臣环卫者同东西之行得兼歴而悉览焉昔司马迁游齐鲁吴越梁楚之间周徧山川遂奋发于文章焜耀后世今予所歴又在上谷渔阳重关大漠之北千余里皆古时骑置之所不至辙迹之罕及者非我元统一之大治平之久则吾党逢掖章甫之流安得传轺建节拥侍乗舆优游上下于其间哉既赋五言古诗十首以纪其实复为后序以着其槩不惟使观者得以扩闻见抑以志吾生之多幸也欤鄱阳周伯琦述

纪行诗

辉图诺尔作【汉言后海也】

侵晨离白海辇路转西迈野光散平芜山容列修黛秋风动地来曾波忽澎湃戎马多惊嘶寒声袭鞶带踰冈览晴川夷旷襟抱快白花间紫蕤将将委珩佩幽兴足目前絶境拟方外旌麾匝云屯舆帐拟行在法从各有司谏垣敢荒怠边报丛逺函苍黄尽吁怪解鞍愒前村伏枕念当代王纲未旒缀羣生半尘芥纡轸谁与言沈思屡长嘅东南何时苏吾欲问大块【是日驿报杭省有警】

鸳鸯泺作

官路何逶迤里数不可度宿止有常程晚次鸳鸯泺山低露草深天朗云气薄积雨风飕飕平波烟漠漠鳬鹥杂翔集巨鳞倐潜跃居人岁取给逺眺仅一勺原隰多穜萟农奚犬牙错涤场盈粟麦力穑喜秋获舒徐八骏游相羊瑶池乐山川岂不佳人事日萧索刍牧纾邦供征徭非昔昨都人望翠华朝朝候灵鹊

兴和郡【属河东宪司按部西抵太原千余里】

我行日旬浃所歴皆朔漠兴和号上郡陂陀具城郭泺阳界东履汾晋直西畧提封广以遐编氓半土著连甍结贾区曾楼瞰寥廓要会称雄丽势压诸部落兴王逺垂裕百载承制作北巡必西还逺儗东邑洛供亿颇浩繁抚循在恭恪四邻慎偹虞三辅严寄托贤愚不同调虫沙与猨鹤长愿四海清汉仪岁辉烁

野狐岭【岭界南北甚寒南下平地则暄矣】

髙岭出云表白昼生虚寒氷霜四时凛星斗只尺攀其阴控朔部其阳接燕关涧谷深叵测梯磴纡百盘坳垤草披拂﨑岖石巑岏轮蹄纷杂沓我马习以安怳然九天上熙熙俯人寰连冈束重隘拱揖犹城垣停鞭履平地回首势望尊绵衣遂顿减长途污流韀亭栁荫古道园果登御筵境虽居庸北物色幽蓟前始悟一岭隔气候殊寒暄小邑名宣平相距两舍间牛羊岁蕃息土沃农事专野人敬上官柴门暮款延休养嘉承平禹迹迈古先汉唐所羁縻今则同中原大哉舆地图垂创何其囏张皇我六师金汤永深坚

自顺宁府歴坳儿岭临浑河上源过鸡鸣山晚宿雷家驿

郡治颇清旷民俗亦朴淳川原西成饶景物娯晨征登顿未及晡修岭忽前陈乱石森礧礧浊流奔沄沄斗崖鸣澒洞险径缘鄂龈园林暗回堤峯巘排秋旻海鹏奋凌风江蛟歘垂云鸡鸣俗语传世逺昧所因招提据危巅畧物横天津睥睨穷豪芒翕忽丛鬼神六龙行中天壮观齐昆仑造设开辟先显耀当兹辰垂髫耳已熟华巅目方亲甚欲恣冥搜赤日昬黄尘纪胜犹挂漏观风能宣旬

懐来县

山风日多寒近燕苦秋阳懐来虽小县肇置自李唐泉甘沙井冽桥古川流长重冈相抱环逺山势低昻銮舆岁西还倾朝迎道傍蟠桃百寳盘敬上万年觞三登调玉烛羣黎乐康庄吾皇仁圣君动必循彝章宵旰贻近忧苗顽尚跳梁所赖根本固忍此枝叶伤思见万邦宁野无遗贤良

榆林驿【汉史称榆溪长塞即此也】

昔人多种榆今人惟种栁坚脆虽不同气尽同一朽此地名榆林自汉相传旧但见栁青青夹路忘炎昼行旅苏汗暍车骑藉阴覆培植将百年柯叶日滋茂驿亭当要冲人烟纷辐辏崇山峙东西步障眀锦绣辇路中平平形胜信天授宛如道衡庐中流望云岫初夏别都城攀条集亲友兹还秋将中凉飙满衣袖物态有变容岁月如反手不问栁与榆生意要悠久

入居庸关

出关复入关五见月上弦草木虽未霜寒风已凄然厓路何纡萦叠嶂横中天上有太古石下有无底泉幽致良足嘉万雷柰喧阗驯象寳辔鸣紫驼锦幪鲜铁骑簇云队黄屋循星躔时巡谧风俗执法恭后先达官国同休拔宅如登仙细民终岁劳输转日忧煎苦乐殊云泥使我中心悁偶经岩谷胜复忆江湖壖升髙望白云楚天浩无边王师未休息敢赋归来篇

龙虎台【在昌平县境北距居庸关卄五里】

巍巍百尺台荡荡昌平原隆隆镇天府奕奕环星垣居庸亘北纪隩区敛全燕苍龙在蟠拏白虎右踞蹲斯名岂易得天以遗吾元眀眀传正统圣子及神孙巡归遂驻跸衣冠照乾坤山川皆改容草木亦被恩章华民力竭柏梁侈心存岂若因自然张设一旦昏雄伟国势重简俭邦本敦年年举盛典宫中奏云门

大口【其地有三大垤土人谓之三疙疸距都北门二十里】

三垤何崇崇遥直都门北天肃烟岚青野迥露草白紫气千里临蜺旌拂秋色文武迨耄倪抃舞拜路侧万羊肉如陵万瓮酒如泽国家富四海于以着功徳诘朝御大眀湛露春拍拍箫韶殷九天欢声溢逵陌非才忝扈从所职陈典则皇基奠泰山亿兆究安宅

夫惟天子时巡治古之令典儒臣扈从弥文之盛观是故卤有簿以纪侍卫之名路有史以载见闻之实其来盖已逺矣惟兹玄黓执徐之岁朱眀仲吕之月当宁面南南服辟四方之路以尽多士之才执法侍上上京持数寸之筦以申三尺之令于时鄱阳周君伯温褎然炎虚之秀膺是崇台之除乗鸾羽之洁清从翠华之密勿身歴乎山川之羙固目覩乎星月之推迁进而载驰载驱退而爰咨爰度抒思辄形清咏回辕遂积多篇彚以示余属之叙引观其憧憧行李之役汲汲倾葵之诚螭坳旧传载笔载笔其有述乎解廌必用识丁识丁况能赋者率尔卷端之弁诒诸柱后之冠云翰林学士承旨光禄大夫知制诰兼修国史冀郡欧阳玄书于视草堂

右扈从诗并前后序二通今左丞鄱阳周公为监察御史时所作也国朝混一以来中台南士之选惟公居首公践歴华要绩孚名襮垂四十年深感遭际形之著述一以赞规摹之大一以彰声教之隆居安虑危见于言外既而澄清蕃宣东南是赖短章大篇奚翅千百未遑诠次预以是集锓梓传播以偹史氏纂一代之雅颂职方为全书者有所稽焉门生乡贡进士海昌贾祥麟谨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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