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运一个血妖回家,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是有“妖族乱葬岗”之称的秦大少怕过谁来,不闻不问地把人家丢在林子里也实在是太不仗义了——虽然这漂亮丫头是一朵带刺的玫瑰,不久之前还用弯刀指着秦非的脖子,但是不得不说和她吵架其实也挺愉快的。
蘅芜并不是那种很大的部落,总共也只有七八百名妖怪而已,唯一与众不同的是它的占地面积,几乎相当于妖族的大都市——玄英。传说蘅芜正中央的圣灵妖神庙乃是上古邪神的宫殿,虽然时隔数千年,但是邪神宫的废墟依旧存在,无父无母的秦大少自幼在神庙之中长大,除了穆茵和索兰,没有任何朋友——皓雪是三年前才来的蘅芜,她也住在神庙。
带着一个昏睡中的美人穿过地广人稀的蘅芜并不算十分困难,困难的是如何进入神庙。包括皓雪和索兰在内,血妖的身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皓雪是不是心狠手辣他不知道,但是索兰绝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女妖,她连兽皇派来收粮的差官都敢暗地里偷偷杀掉,更遑论与他们是世仇的血妖一族了。
“怎么就觉得自己像是在做贼似的?”秦非咬咬牙,“就算被发现了,大不了本公子求求索姨放她一马,索姨对我那么好,应该不会为难她的吧?虽说她是外族,还是那种不死不休的仇敌,可是这个小小的漂亮血妖——除了漂亮之外一无是处的家伙,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吧?没错,她除了会恶狠狠地拿刀指着别人之外,什么本事也没有,我只是一不小心救了她而已,又不是寻求利益,肯定构不成卖族之罪。”
胆大妄为秦大少一边悄悄地背着血妖赶回蘅芜妖神庙,一边不着边际的安慰着自己。那左顾右盼的神态和小心翼翼的眼神,活像偷香窃玉后躲避追杀的采花大盗,正背着费尽心力才偷来的黄花闺女。
此时天刚微明,寨子里的妖怪大多沉浸于梦乡之中,秦非踏着自己开辟出来的“密道”缓缓潜行,倒也没有碰上别的妖怪。
茂密的树叶之后,一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采花大盗秦大少”,斜勾的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
秦非来到妖神庙红漆剥落的院墙之外,大门小门正门狗洞都没敢乱钻,却沿着高大的树木翻了进去。此时虽然带着一个人,这高度却不能同盘龙巨木相比,因而翻越起来倒也不算困难。
院内入目是一方水池,水面平静无波,方圆各有六丈。池边立着一棵高大的桃树,枝干粗壮,青碧苍翠。秦非轻轻吁了口气,正欲再接再厉将小血妖带回住处,去听见一阵散乱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女声说道:“昨晚花火晚会还真是热闹,瞧把潘少乐的,才没喝几口酒,说话就大舌头了。”
另一个女声接口道:“换了谁还不都得乐城他那样,皓雪是什么人啊,长得啥样我就不多说了,偏还医术精湛,术法高深,虽说我们几个自负在蘅芜一带也是天之娇女,却也不能望其项背,如今潘少就要娶到她了,哼哼……”
“哎呦!”又一个少女故作恍然一惊的道,“你们不说我倒忘了,昨日定情花之争何等热闹,连乱葬岗那家伙都拼了命的去和潘少斗,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尊容,长的弱不经风的,真真是污了我们妖族尊崇的血统。”
秦非听到这句,唧唧歪歪的骂了一句,悄悄地将血妖藏在粗壮的桃树后面。
那边又一个少女轻柔的声音道:“秀秀姐,其实秦大哥长得蛮好看的,你不要这么说他。”
那叫秀秀的少女哼哼道:“不是吧,金莲?你可是潘少的亲生妹妹,怎么帮着外人说话?”
“唉!”金莲轻轻的叹了口气,柔柔的说道,“妖族分精灵各部,咱们蘅芜多以妖灵为尊,其中又以兽修最优。而我娘和秦大哥生下来就是精类,连我自己也是半精半灵,所以处处被其他妖族瞧不起,可是我们又有什么错呢?”
最先说话的少女听见她自怜自伤,连忙安慰道:“怎么会呢,我们几个是好姐妹,哪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不信你问秀秀和小凌。”
“玉蝉说的不错,我们从来没有看不起你。再说你还是蘅芜第一勇士的女儿,别人也绝对不会看不起你的。”秀秀和小凌随声附和,听起来颇为真挚。
这时金莲等人已经转过水池对面的拱门,毫无阻碍的看见了她们口中的乱葬岗那小子。秦非无奈地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心脏怦怦地跳着,生怕她们几个发现树后的血妖。
金莲一眼瞥见秦非,眸子里有掩藏不住的惊喜,只是螓首低垂,小脸微红,轻轻叫了声秦大哥,却仍是羞涩不禁。她生的身段纤细,肌肤白净,瞧来清丽柔弱,宛如清新可人的邻家小妹,与她豹头环眼的哥哥实是大不相同。
秀秀见了秦非却是“嗨哟”了一声,冷笑道:“这不是乱葬岗吗?怎么,没有去研究你的那堆垃圾啊?也是,心上人都被人抢走了,哪还有那个心情!”
一旁的金莲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满面绯红地喊了声“秀秀姐”,似是嗔怪她的出言无状。
秦非见她们一人捧着一个小包裹,知道她们是想来这里洗澡,心里暗叫不好,这样一来自己势必独自离开,可是血妖那丫头还在桃树后面呢,万一让她们几个发现了,不说血妖,就连自己都没有好果子吃。说起来这几个妖灵也真是大胆,大清早的居然跑到妖神庙来洗澡,幸好秦大少自诩正人君子,若是换了旁人,啧啧啧,大好的小白羊就要被淫邪的眼神刷洗上千遍了。
“怎么?”小凌眯着眼睛打量着秦飞,戏谑道,“还不走?难道还想偷窥姐姐洗澡不成。”
秀秀和玉蝉咯咯地笑了起来,本已羞涩难禁的金莲紧紧地拽着衣襟,俏丽的脸颊臊得通红,低下头不敢说话。谁知她这一动作正好瞥见桃树边一截女子的衣衫,是那种高贵的紫色,在柔和的晨光下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她“啊”的一声捂住了小口,下意识的看向秦非,果见这家伙神色慌张,心里面立时生出难言的苦涩。
“你怎么了?”秀秀疑惑的看着金莲,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不舒服。”金莲躲闪着几个姐妹的目光,再不敢往桃树那边望上一眼,“要不我们今天不洗了吧,我好累。”可怜她自以为撞破了秦大少的好戏,心里面悲伤难禁,还要想方设法替他隐瞒,着实为难得很。
“那有什么,说不定洗洗就好了。”玉蝉扶着她的香肩笑道,“我们昨晚疯了一夜,全都弄得一身香汗,不洗洗怎么成?”
说自己出了一身“香汗”,这位玉蝉小姐实是古今第一妖。秦非正怕他们当真在此沐浴,闻言立刻说道:“你们几个这么干净,哪用得着洗澡,不用洗的,不用洗的……”
小凌瞪他一眼道:“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三年不洗澡啊?昨晚……咦?昨晚你没去参加篝火晚会啊,哎哟哟,猪女还念叨你好几遍呢。唉,居然在成年的时候错失良机,现在连猪女都选定了意中人,我看你这辈子也就只能打光棍喽。”
金莲有心替他辩驳,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夹在好姐妹和心上人之间左右为难。
秦非随便打了个哈哈,装作老实巴交地道:“昨天我捡了个新型的马桶,夜里就在这池子里洗刷了一番,忘了参加晚会……”
小凌几女闻言柳眉倒竖,叉着腰就骂了起来。唯有金莲知他是胡编乱造,只为了掩饰树后的女子,心里面没来由的一阵抽搐。
等到几女骂的累了,秀秀一声令下,纷纷打道回府。
秦非暗叹一声好险,抱起晕晕乎乎的小血妖就冲进了自己的房间。方才将她安置在自以为干净绝顶的“闺床”上,就听见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秦非暗骂了一句:“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坏我好事……”立马又改口道,“呸呸呸!什么坏我好事,本公子是那种人吗?”边想边将被子掩好,又拉下床帘,才放心的跑去开门。
门开,门外之人一袭白衣,娥眉淡扫,星眸澄澈,清丽出尘,飘然若仙,圣洁的无法想像,正是使得秦飞和潘豹朝思暮想的绝代佳人皓雪。
秦非大吃了一惊,心内暗暗叫苦,自己对皓雪的那点心思,本来还有个一两成的机会,若是叫她发现了躺在床上的血妖,不消说,半成都没有了。
皓雪的情绪似乎不高,想来也是,只要审美观不像秀秀几女那么变态,谁将要被强制性的嫁给潘豹,心情也绝对好不起来。她淡淡的道:“小非,我有事情要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