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对彼岸花一点都不陌生。艾薇的母亲所葬的墓地里就有这种花,但都是稀稀散散的,在去墓园看望母亲的时候,有时会踩着如火如荼的花瓣看见它们落入泥里,艾薇的心里总是会对母亲涌出一种悲恋之意,那是一种对生者逝去怎样声嘶力竭都无力扭转的哀伤。
“这花儿真美”慕容华蹲下身子去抚mo鲜红似血的花瓣,双眼放光。
“可不是,说来也奇怪,左右公主也种那么长时间,绿了一夏天的叶子,公主一回来,一晚上的功夫,全都开了。”说话的是伦王府的一位鹅蛋脸的女婢,向慕府的女婢们扬着脸,一脸自豪。
慕府的女婢们听了,这话刺耳,虽然不服气,但这花恐怕自己一辈子也不能见到过一次,眼神便又放在了花上,好好看看才是重要的。
“这花从昨儿晚上开了咱王爷就下了令,小心的看着护着,丫头婆子们没事少来这边转悠,王爷说了,公主回来看见花儿都开了一准儿高兴!”
那女婢一看慕府没人搭腔,也没了和她们往下说的兴致,便又向艾薇汇报。
“公主您不知道呢,这花看着稀罕,连咱王爷看了都惊讶,就是不知这花叫什么名字?问了半天,满王府居然没有一个认得的。王爷还说了,趁着公主回来,热闹热闹。赶明个印些帖子约京城里那些爷们,贵妇们都来看看,看看那些自命不凡的谁能认得,这么大一片想必也没见过,都让他们开开眼!”
“太美了”嫣红趁那个丫鬟嘴巴停了的时候,小声的在艾薇旁边说道。
“主子的心血可是没有白费”
嫣红开心的看着一路的红花,主子当时种的时候可是不假以他人之手的,直道大婚前夕还怔怔的看了一晚上的叶子出神。
“主子,主子?”
艾薇正沉浸在那一片红色的海洋里,仿佛自己就是一朵朵的彼岸花,说不出的深深无望感充斥着艾薇整个心房,一片妖艳的鲜红带着铺天盖地死亡的气息席卷着艾薇全身上下的神经!那完美的外表怎样都掩饰不了那颗惨淡的灵魂,花和叶的永不相见,就像生生世世错过的缘分。
手臂上的疼痛让艾薇头脑从那一片片在眼前晃动的曼珠沙华里清醒了。在眼前是一张过于放大的脸,薄薄的唇紧紧地抿着,浓浓的剑眉,上调的凤眼里带着一丝焦急,艾薇甚至可以查处他有多少根眼睫毛。
“慕容华?”
慕容华手一松,鼻孔重重的喷了一口气“哼,认识就好”
什么意思?艾薇疑惑的看了看他。
几个女婢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嫣红拍着胸脯说道:“主子,您也不等等奴婢”
艾薇回头看看来路,吓了一跳,恍恍惚惚的,不知什么时候已被这片曼珠沙华迷住了心智,这条路艾薇竟然已经走过了一大半!
“呵呵,花开得太美了,情不自禁了”艾薇摸摸鼻子尴尬的笑笑。
“走吧,进去吧”
嫣红看了看主子精神恍惚的脸,怎么也不相信主子是情不自禁走过去的,自己叫了好几声主子都没听见,就连姑爷都看出有些不对劲来了。嫣红向前紧走两步,跟上主子的步伐,把双手悄悄地托在主子的胳膊下。
如果外面盛开一地妖艳的彼岸花强烈的冲击人的视野,那么红拂闺房的装修设施就要显得十分简单内敛,四面安装镂空雕花香木板,两侧开着六角形高低窗,人站在窗前室外的风景可以一览无余。整个房间只有屋角摆放着一盆三尺多高的常春藤,还有一些日常必须品就再无其他了。
“今天晚上怎么睡?”慕容华待丫鬟都退下问道。
连张榻也没有,艾薇看了看屋内仅有的一张床“我睡床,你睡地上”
“什么?”慕容华一听火又上来了,“我睡地上?”
“不睡地上睡哪?”艾薇看了看门外,出去睡是不可能的,哪有他们俩刚一回门慕容华就出去睡的道理,关起门来管恩爱不恩爱,样子总是要做足的。
慕容华想了想“床那么大,咱俩一人一半!”
“一人一半?”
“是啊,为什么本将军睡地上,你放心,本将军没兴趣碰你!”说完,一脸不屑地看着艾薇。
艾薇走到床前抱起一床锦被,“既然如此,那就请大将军睡床吧!”
抱着被艾薇走到屋角一处,也不理在一边无语的慕容华,开始整理起来。不是不能睡床,艾薇心底并不是会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就羞愤的要死的古代女人,而是艾薇实在看不惯慕容华那一脸不屑的样儿!
夜渐渐地深了,柔和的月光透过窗棂洒了进来。
艾薇的脸冲墙,看着墙面的雕花,闻着木板的香气,慢慢闭上了沉重的双眼。
“薇薇,薇薇,快回去,快回去”
“妈妈!”
艾薇置身一片白蒙蒙的雾中,耳边回响着妈妈的声音,四处都是看不透前方的雾。
“你在哪?妈妈!”艾薇焦急的喊道。
“妈妈爸爸在这里很好,薇薇回去吧”
艾薇一边细听声音的来源处,一边小心翼翼的向前走。
雾越来越淡,慢慢在艾薇眼前出现的是一片火红昏暗的景象,那是漫天无际的曼珠沙华。
“薇薇,薇薇”
妈妈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妈妈别丢下我”
艾薇踩着一地的火红的花快步向前走,妈妈别丢下薇薇,等等薇薇。
“妈妈!爸爸!”终于见到自己思念了多少年的妈妈和阔别已久的爸爸出现在花的那一头,艾薇心里很兴奋,紧紧追逐着他们的身影。
“薇薇”妈妈爸爸回过头看着艾薇,向她摆着手,温柔的说“妈妈爸爸在这里过的很好,你不要再来这里了,回去吧,回到你来的地方去”
“不!!!”艾薇焦急地哭着摇头大喊,“你们不要丢下我,那里只有我一个人,妈妈,不要丢下我。。。。。”
可是这次妈妈再也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和爸爸相互搀着向前走,她怎么努力地奔跑也追不上他们闲散的脚步,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不见,留下艾薇站在花丛中,看着红的似血一样的花瓣,随风飘散。
“红拂醒醒,醒醒!
今天一到了这个小筑,她的状态就十分反常,这会睡着了又开始做噩梦。他就没见过她在他跟前消停过。心里闪过一丝烦闷,使劲推了推她。
“快点醒醒!”
“别丢下我,妈妈,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艾薇似乎又回到赖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小时候,拽着妈妈的衣襟不松手。
听着她的呢喃,慕容华看着怀里泪流满面,紧紧抓着他衣襟的她,慕容华眼里闪过一丝温柔,拍向她脸蛋的手慢慢垂了下来。如果在来伦王府之前看见她这副样子,他一定会认为她别有用心,但是自从听见她在马车上说的那番话,慕容华心里一直对她那些成见开始有了重新有了计较。
这一觉睡得特别香甜,艾薇舒服的在枕头上蹭了蹭,又往里面拱了拱。
慕容华从未想过昨晚会这么抱着这个新少奶奶睡了一夜,这事儿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看着太阳初升的晨光照在她明亮的小脸上,慕容华忽然觉得,这个初次见面就穿了一身红色吉服,向所有人宣告慕王府的王妃就是她,睡相孩气十足的人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睡醒了?恩?”
艾薇吓了一跳,这个玩笑可是开不得的,一大觉睡起,身边有个好听的男中音问自己睡醒了?!!!
艾薇抬头看见他正满眼戏谑的看着自己,脑袋嗡的一声“慕容华,你怎么在我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