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转头看了一眼还在午睡的弟妹,倾身过去替两人抹去额上的汗,瞧见乐儿转过身子,无意识地踢了一下脚,嘴里咕哝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浅笑着拿起床边的蒲扇了,喜儿这才不再乱动。
她与乐儿差了六岁,自小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乐儿总喜欢绕着她打转,倘若乐儿一觉醒来没见着自己,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动静,那一场脾气还不知道娘要去哄多久才能安静。乐儿活泼好动,成天跑来跑去,总是姐姐、姐姐地叫着……
邬氏站在门口,看着女儿,心里一阵阵的泛酸,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她是真的舍不得……可又有什么办法呢?邬氏轻抹去溢出的泪。
要不是一个月前家里那口子突如其来地走了,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说什么也不相信那口子会这么狠心地扔下自己,扔下这个家,无论自己怎么哭,却仍旧改变不了这残酷的事实。
家里的积蓄勉强替丈夫办了丧事,紧接着儿子却生了病,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怎么办呢?只能向左邻右舍借钱替儿子请大夫,但借来借去,到最后,大伙儿见了她都怕,毕竟能够住在这个胡同里的都不是什么富裕的人家,那可能任由自己周转过来周转过去的。
后来,隔壁邹大娘提议要她将喜儿卖给江王府做冲喜丫头,她说什么也不肯,想继续咬牙苦撑着,倒是邹大娘告诉了喜儿……自个儿提出来的……
喜儿听见抽泣声,转过身去。又看了看弟妹,又小心的掖好被子,想门外走去。
“娘,您别难过,女儿是去做冲喜丫头,将来不用在王府做什么粗重的事,也不会累着。更何况,王府离咱们家又近。女儿随时可以回来看您和弟弟妹妹。”
“近又有什么用?娘根本见不着你。”邬氏哭泣道。
“你们好了没?”陡地,门外传来邹大娘的声音。
邬氏以袖子抹了抹泪,应了一声,“就来。”拉了拉喜儿的衣服“去人家家里,不比在自个儿家,凡事由不得咱们,明白吗?”
“明白。”喜儿柔顺地应了一声。
“女儿不在,娘要好好照顾自己。”她白净的脸上露出一抹忧心。“乐儿脾气比较倔,娘一会多多费心了。”
“娘知道。”乌氏红着眼眶。“喜儿,娘……娘真舍不得你,若不是你爹过世,欢儿又病了,咱们没钱,否则娘……娘绝不会……”
“女儿明白。”她打断母亲的话语,体贴的说:“娘,您别自责,只要弟弟的病好了,喜儿就觉得很高兴。”
邬氏牵着喜儿的手一同走到门外,心中仍是觉得万分不舍。
喜儿翠黛微蹙,心情的起伏不比母亲少,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落泪,否则母亲会更难受。
“好了,该走了。”邹大娘是个四十出头的妇女,身材微胖,发丝全绾在脑后,珠花镶嵌,身穿青蓝色的襦衣襦裙,外头还罩了一件墨绿色的背子。
“喜儿……”邬氏舍不得的拉住喜儿的手,眼泪掉了下来。“娘……娘……”她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嫂子,你就别难过啦!王爷和福晋从不会亏待下人,更何况喜儿是去给三公子做冲喜丫头,你就安了这个心,喜儿在那儿不会吃亏的,你……唉!你就甭再这样哭哭啼啼的了,迟了我怎么向王府管家交代?”她拉开两人的手,拖着喜儿就往前走。
喜儿也红了眼眶。“娘……您别难过,喜儿会很好的……”
邬氏迈步就要往前追去,可跑了两步又停下,泪水潸然而下。心想,追上去了又如何?她什么也改变不了啊!都怪她没用,都怪她……
她吸吸鼻子,难过地以袖拭泪,现在她只希望雪儿遇上的是好人家,希望江王爷、福晋不会亏待雪儿,希望她吃好、睡好。她双掌合十,抬头仰望着蓝天。
“你可要保佑喜儿啊!老爷。”她轻唤着丈夫的名。“要保佑喜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