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19年,长安,前赵皇帝刘曜昭告天下,立爱妾羊献容为皇后,各部官员整装待发,立后典礼被无数次演练,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传说中美貌贤淑的新皇后,她来自中原,有着匈奴女子没有的温柔文雅,皇帝特地以汉朝的习惯将其正宫命名为椒房殿,在热闹不已,普天同庆的日子里,被大小八卦包围中的女主人公却愁眉苦脸,她拉着自幼服侍自己的丫鬟碧儿说:“你说我这辈子怎么就非得当这个皇后呢?那么多女人想当,为何偏偏会是我?”
她无奈地步出卧房,像个木偶般任人给自己戴上沉甸甸的凤冠,然后在礼仪官员的引导下前往为她举行的立后大典,她这已经是第多少次被立为皇后了呀,多得她自己都懒得去计算,她曾一次又一次地想摆脱这样的宿命,但既然是宿命,又岂是摆脱得了的?
台下的匈奴人暗自猜测着这个女人深不可测的心机,后宫那么多有家世撑腰的女人们居然还斗不过这个早就嫁过人,国破家亡的中原女人,而中原在匈奴铁蹄下的汉人们则纷纷唾骂着这个委身于敌方的女人,但实际上,她不过就是个向往自由自在、快乐无束生活的普通女人,但你越想要什么,命运往往不就越想和你开玩笑么?
羊献容俯视着台下一脸恭顺的臣子,心中不断叹着气,那一幕幕为了不当皇后而拼搏不息的日子历历在目,她无奈地回身坐在了皇后的金座上,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谬而可笑,她转身望了望笑容满面的皇帝陛下,轻声问:“陛下不是答应臣妾绝对不会立臣妾为皇后了么?”
皇帝是这样回答的:“朕知道这不是皇后的心里话,哪个女人不想当皇后?不过都只是表面谦让一下罢了,朕这样做是为了给你惊喜,怎么样?一切还满意吧?”
“咯噔”一声在羊献容心中划过,表面谦让?那都是她的心里话!是她从十几岁就开始的梦想,她不喜欢虚假和尔虞我诈,更不想费尽心思地驾驭后宫永远不会安分的女人们,还有前朝那些处心积虑要换皇后的大臣们,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简单、平淡、舒适才是她的向往,是她在洛阳安逸闲适的温馨家庭中培育的性情和品格,往事历历,曾经熟悉的人和事都早已随着西晋的灭亡而远去,留下的只有她一生都在努力摆脱的凤冠,她望着还在向他朝拜的男男女女,欲哭无泪:“能不能不当皇后!”
羊献容的家世显赫非常。
七世祖羊侵在东汉安帝时官至司隶校尉,司隶校尉初设于汉武帝时期,首任司隶校尉江充曾一手导演了废皇后废太子的闹剧,到了东汉,司隶校尉成为了外戚势力和宦官势力争斗中的关键人物,谁争取到了司隶校尉的支持,谁就能取得胜利,司隶校尉拥有一支武装部队,负有秘密监察的职责,角色相当于明代的锦衣卫加东西厂,曹操和诸葛亮都曾担任过该职。
六世祖羊儒在汉桓帝时官至太常,太常为九卿之首,职级比司隶校尉还高,掌管国家的礼仪、教育和选拔官员。
高祖父羊续官至太守,是历史上的著名清官。
羊续生子三人,长子羊秘官至太守,长孙羊祉官至太守。
次子羊衜官至太守,羊衜第一任妻子是名士孔融的女儿,第二任妻子是大文豪蔡邕的女儿,和蔡文姬是姐妹。羊衜的女儿羊徽瑜是司马懿长子司马师的继妻,史称景献皇后。羊衜的少子羊祜是西晋名将,爵封南城侯,官至征南大将军,追赠太傅。羊衜之孙羊伊官至镇南将军,为镇守四方的将领,羊衜之孙羊篇为散骑常侍,散骑常侍是皇帝的近侍,也是皇帝的心腹,羊衜之孙羊暨官至太守。
三子羊耽是羊献容的曾祖父,官至太常,妻子辛宪英是侯爵家的千金,辛宪英的父弟都是禁军的统帅,她本人也是非常有名的才女。
羊献容祖父羊瑾官至尚书右仆射(副宰相),羊瑾弟弟羊琇是晋武帝司马炎的发小,任中护军,护卫皇室和选拔武官,赵云、周瑜都曾担任过中护军,羊瑾妹妹嫁夏侯渊之孙夏侯庄,生下著名文学家夏侯湛,任散骑常侍,羊瑾妹妹还有一女夏侯光姬为琅琊王妃。
羊献容父亲为尚书郎,尚书郎,东汉始置,选拔孝廉中有才能者入尚书台,在皇帝左右处理政务,初入台称“守尚书郎中”,满一年称“尚书郎”,三年称“侍郎”。魏晋以后,尚书省分曹,各曹有侍郎、郎中等官,综理政务,通称为尚书郎。晋时为清要之职,号为大臣之副,职务重要但事务较少。
羊献容的外祖父孙旂为荆州刺史,素有贤名。
大概在公元285年左右,本文的女主人公羊献容就出生在了如此优越的家庭中,极尽宠溺,快乐成长,默默等待着命运对她的恩宠和作弄。
时光荏苒,不觉已是十五年,羊府真是被媒婆挤破了门,羊献容鼓着大眼睛,坐在绣房里听着闺蜜们的八卦,皇宫中那个厉害至极的丑皇后居然被废了!
说起来这还真是一段奇事,话说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晋武帝司马炎统一了天下,但却在继承人问题上犯了难,按照嫡长子继承制,他的长子司马衷是不二人选,但偏偏这个司马衷是个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白痴,大晋帝国难道传给一个白痴?
司马炎怀着畏惧的心理询问自己的皇后杨艳,素得专宠的皇后轻蔑地看了皇帝一眼:“嫡长子继承制是从西周就定下的规矩,陛下可以看看那些没有守规矩的王朝得到了怎么样的结果?”
杨艳的话固然偏激,但一向惧内的皇帝就是再也不敢在皇后面前再提起此事,而皇帝简直就是破罐子破摔,又将自己司马家族的二十多位男性封为王,每位王爷不仅有地有钱,还有兵马,司马炎意欲通过大封诸侯,拱卫中央,但却想都没想自己的傻儿子是否有能力驾驭握有实权的兄弟叔伯。
杨皇后仿佛还嫌事情不够荒谬,居然为太子选了一位奇丑无比的妃子,太子妃固然丑陋,但却野心勃勃,在司马衷即位后独揽大权,打击诸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还很有女政治家的风采,可惜好景不长,贾皇后在宫廷倾轧中败下阵来,废黜冷宫,“八王之乱”正式上演。
羊献容津津有味地听完八卦,伸了伸懒腰,招呼闺蜜们喝茶吃果子,正吃得高兴,丫鬟碧儿兴高采烈地跑进门来:“姑娘,琅琊王来了!”
闺蜜们纷纷挤眼睛,都掩面而笑,羊献容小脸红红,也顾不得许多,起身就往梳妆台跑。
“够美了!”一位闺蜜打趣道。
羊献容不搭理她,恨不得连脸上的毛孔都看清楚,生生得把镜子快吞了才羞羞答答地来到客厅。
琅琊王司马睿和羊家是亲戚,羊献容的父亲杨玄之和司马睿的母亲夏侯光姬是表兄妹,于是司马睿就成了羊献容的从表兄,夏侯光姬兄妹的才貌在历史上是赫赫有名的,那么司马睿自然是翩翩佳公子,年方二十余岁,一直未娶亲,如此的钻石王老五自然成为了众多名门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羊家大小姐不请自来,爱慕之心真是藏都藏不住,落花有意,但不知流水是否无情呢?
羊母对女儿的不请自来相当不满,变着方儿要让女儿回房,无奈杨家大小姐自幼娇生惯养,见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向来都会孜孜不倦地争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的心上人。
大圆桌一摆,本来就是一家人嘛,热热闹闹地吃起了午饭。
琅琊王风度翩翩、才华横溢,再加上谈吐非凡,直把待字闺中的羊献容迷得七晕八素,连自己平日从来不吃的苦瓜都吃了半盘子,但饭已吃完,琅琊王也没有道出来意,羊献容不觉小心脏砰砰狂跳,小脸绯红,陷入梦境般猜想:“他不会是来提亲的吧?”
“有些话,小王想单独和姑父姑妈先谈一谈。”琅琊王也喝得有些微醺,眼神中充满了诗意,愈发具有迷倒小女人的风采。
羊献容两眼放光,这难道不是提亲的节奏?羞涩地回到闺房,两位闺蜜早就回家了,屋里只有羊献容和碧儿,小丫鬟好奇地望着大小姐无比幸福地望着镜子。
嗯,看来是很美。
琅琊王妃,很简单的四个字从杨大小姐的心中掠过,这下人生完美了。
好不容易盼到父母和心上人交谈完毕,三人一脸喜色地走出客厅,杨父破天荒第一回要羊献容送送表哥。
浪漫的夜风吹过,垂花门前依依惜别,羊献容难得矜持地一言不发,琅琊王几欲张口,但却没有张口,杨大小姐迫不及待地说:“表哥有话就直说吧,只要你说出口,妹妹都会答应。”
只见一身清傲之气的琅琊王陡然向献容一拜:“小王今日前来是向令尊令堂大人提亲的。”
真的是提亲啊!羊献容掐掐手指,不是梦啊!
杨大小姐脸色更红,带着嗔怪的语气说:“王爷干嘛向献容下拜呢?提亲就提亲嘛,我……答应你就是了。”
“那真是我们司马家族的幸事!”琅琊王眼神愉悦。
原来自己让国民老公级的琅琊王如此痴迷啊,娶自己连家族都想到了,早知道就向他袒露心声了,也不会一直就自己在闺房里默默花痴了。
羊献容的手都快主动搭上俊美王爷的手了,只听琅琊王恭恭敬敬地说:“那小王就回去向族里人传达一下,尽快迎娶新皇后。”
新皇后?不是琅琊王妃么?
可怜的羊献容还在发怔,琅琊王迷人一笑:“以后还请皇后娘娘多关照了!”
羊献容只觉刹那间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